“你叫什么名字?”
“帕!”
“努!”
“博瑞!”
占人很多是没有姓氏的,因为他们并不需要,一座村落就是一个家族,在家族内部用名字来做区别即可,还有些村落中,孩子的名字由自己的名字和父亲的名字组成,如果是男孩,他们去到妻子家里生活后,会有第三个称呼,全称可以是:来自三寨的布之子努。
这在日常生活中不会造成什么麻烦,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大规模地聚集在一起过,即便重名,也可以通过事件发生的场所,还有父亲的名字、地名进行区别,不过,有些来自海边种水稻的占人站在汉人身边嘲笑他们,“种旱稻的乡巴佬。”
“战败者的后代!”
“没有衣服的人!”
这些山上的占人对他们龇牙咧嘴,表示自己的愤怒,但是,他们没有否认这些同族的攻击,这并不是谎话,占人中有很多住在海边种水稻的村落,他们一般都有姓氏,而且很重视自己的姓氏,这和天竺教的规矩有关,这些天竺教的信徒,他们的生活要比山里的占人富裕,至少能有布料来做兜裆布,这些山里的占人就是从前抢地盘失败,被赶进山里去过苦日子的。这段历史还在各地的歌谣中传唱那!
“好了!”
阿孟大喝起来,猛地敲了一下铜锣,“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能吵架!不能互相攻击!犯规的人没有糖块吃!”
人们一下就安静下来了,只是彼此用眼神不服气地互相挑衅着,阿孟和汉人稍微商量了一下,那个汉人便用很不熟悉的占语告诉他们,“名字,和村庄组合在一起,你——三寨努。”
这样一来,重名的可能性就变小了,他们都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登记,随后,开始学习数字,这是第一课,学完的人有糖吃,非常的简单,在十个符号下面,各自堆了一到十块石头,1代表一块石头,以此类推,占人各自分到了一根树枝,让他们辅助抄写来记忆,学完的人能参加考试,考试也很简单,汉人不断出示数字,参加考试的占人不断的在十堆石头里跑来跑去,表示自己能把符号和石头完全对应上了。
来干活的都是村庄里比较机灵的成人,至少都有十三岁了,他们还是能记得住这么简单的知识的,最笨的人也只是用了一个上午便记住了全部,于是,午休时分他们都眉开眼笑地捧着圆圆的肚皮在树荫底下舔糖棍子了——剥了皮的树枝截成了短棒,在糖稀里蘸一下,扭一扭,等它干涸了就是一根糖棍子。
买活军说奖励必须当天吃掉,带回家的糖块等到回家时再发给他们。其实在南洋,糖也过不了夜,尤其是糖稀,太容易招蚂蚁和虫子了,所以占人们都非常快活的享受着这一辈子难得吃到的美食。
中午吃的饭也是很美味的,而且量很大,一手捧的饭有两大捧,都是蓬松可口的占城稻,中间门放了咸鱼,淋了一种叫做酱油的,咸滋滋的美味东西,还有些人弄了蚂蚁来,在火上烤一烤,碾碎了洒到饭里,买活军让他们全都吃掉,不能剩饭。“要多吃了饭才有力气干活啊!”
阿孟解释说,他们平时吃得太少了,“我们有时候一天只吃芭蕉、野果、昆虫、蚂蚁和一小捧粮食,这样是不能干活的,一会儿就会没力气,而且,也没有肌肉。”
买活军的兵丁们,‘肌肉’都很厉害,是占人无法比拟的武力,他们平时吃的的确不多,因为粮食不足,刀耕火种是种一得二,也就是说,收成的一半要做种粮,另一半用来吃,而且,砍伐树林也需要体力,还要制造石斧,所以可以想见,食物来源有一半以上要靠女人去采集,男人们负责种地、狩猎和战斗。
这三样都不是每天必做的事,采集也不是每天都能采到东西,不干活的日子,大家都习惯吃得很少,他们知道如果吃得特别少,人就会没有力气,整天想睡觉,尤其是天气很热的下午,大家都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做什么事情。
买活军给他们吃得多了以后,他们的力气就逐渐的发展了起来,一开始,他们在下午是一定要睡觉的,吃了几天饱饭之后,他们的精神足以支持一天的清醒了,当然,下午也干不了活,实在是太热了,但买活军也不让他们干活,他们在芭蕉叶遮蔽的棚子下给占人上课,教导他们学习拼音。“学会拼音以后,你们就可以用拼音来标注自己的语言了。”
占人没有自己的文字,因为占婆国王一向用的是天竺的文字,他们是信仰天竺教的,听说占城港正在酝酿一种占人自己的文字,但反正没有传达到这些土人之中,拼音是他们接触,并且被教学的,和他们相关联的第一种文字——阿孟现在正在认汉字,这当然很了不起,但是,这不是他们自己的语言,对不对,他去学习的是别人的文字。现在,华夏买活军的汉人慷慨地把自己的文字借给他们,让他们来标注自己的语言,大族长认为这是六姐菩萨把自己的恩德和智慧赐给了南洋的占人。
这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赐给了文字,就像是赐给了一个民族脊梁,就像是赐给了一个村落眼睛,就像是赐给了他们通向乐土的道路,就像是往泥偶里注入了灵魂,从此,人还是人,但是人也不再是人,人,因此拥有了一丝神性!
“我们要感谢汉人!”
“要感谢居于天穹中的知识神!”
“当然还有祂的副手,仁慈的六姐天母菩萨!”
这些激动的占人,不是个个都能说得出这其中的道理,但是,从山上来探望他们的巫,用诗一样的语言赞美着六姐和六姐的神祗,讲述着人们对有知识的智者的尊崇和信仰,他们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拼音,并且立刻就记叙下了自己所记忆的歌谣——从此以后,歌谣、传说和神话,都有了记叙的载体,人们不再只能靠口齿来传递知识,现在,他们学习华夏数字的速度也比以前快了:会拼音的人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数字下头的读音标注,一是Satu!二是Dua!这下再也忘不了了,只看一眼便全记起来了。
新的文字立刻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占人们不但用它来记叙自己的神话传说,而且还用它来记载天文,记载耕种和兴修水利的心得:占人工人主要分为两种,山里来的烧荒种树,海边的则兴修水利,这都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山里的占人,刀耕火种,他们在抛荒了原本的耕地之后,会播种树木,这样能帮助森林尽快重新生长,十年后再来砍伐时便可以提供充足的燃料了。所以他们是比较懂得种树的,他们知道该怎么种大树,种灌木,见缝插针地种些芭蕉树,买活军带来的橡胶树,他们放在一块肥沃的土地里育苗,占人们平整土地,然后把它们选择了好的方位种下。
“这种树应该可以活!”按照他们的经验,他们这么说着,“烧过的土地,不会有杂草和别的树种来争夺土壤,它们会长得很快的。”
海边的占人,习惯了引水种田,他们是很擅长种水稻的,那就一定要兴修水利,造堰、坝、渠,因为雨季的占城常有洪水,买活军的这块种植园在河水两岸,雨季有泛滥的危险,占人们和买活军派来的管事们合作,他们知道本地的水文和地理,买活军派来的师傅们则有大海一样丰富的学识,他们带来了很多神奇的东西:药火,能从山上炸石头,龙门吊,能把石头从一个地方吊到另一个地方,节省了很大的力气。
药火第一次炸起来的时候,所有山里的占人都吓得瑟瑟发抖,有些人流泪,有些人跪在地上向祖神祈祷,海边的同族们也差不多——虽然他们知道这药火不是买活军独有的东西,但是,这些农民也很少去占城港,他们有多少机会见到西洋人的船只轰炮呢?
“说些药火的事情吧!”
这天晚上,在篝火边上——南洋人晚上必定是要点火的,为了防蛇,当然也因为燃料不缺——许多占人都这么要求阿孟,“阿孟,药火是哪个神赐给汉人的?”
“还是无所不能的谢六姐吗?”
“和我们说说汉人的传说吧!”
他们主动地催促着阿孟,想要听听汉人的神话,这对于占人来说,是最直接的信号,那就是许多占人已经对买活军的宗教发生了兴趣,有意愿迁移自己的信仰——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意愿跟随信仰的指导,迁移自己的生活方式。
这在从前往往意味着血腥冲突,信仰天竺教和星月教的占人村落,从母系转为父系的过程绝不是一帆风顺的,必定包含了祖母权威被冒犯的不满和抗议,但是,汉人的神话对这些事情偏偏就没有任何的要求。
莫教士被请了出来,阿孟说不好他们的传说,由莫教士来轻声地说,阿孟进行翻译。
“我们的天地,是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从虚无中,通过一个念头,忽然间门展开了无穷无尽的星海宇宙……”
这样新鲜的故事,一下就掳获了大家的呼吸,坐在莫教士周围的人们屏着气,唯恐错过了阿孟的一句话,“这个念头,就是至高无上的,没有名字可以形容的创世之神。神的一个念头,开辟了整个世界,组成世界的最小的东西,叫做微子,微子是神的第一个子嗣。”
“微子增多了之后,组成了电子,电子是神的第二个子嗣,电子增多之后,组成了原子和光子,光子就是我们所见到的所有光亮的来源,而原子组成了这世上所有的东西,组成了风,组成了水,组成了树木,组成了人……”
“在原子、分子之中,万物诞生了,经过了无穷无尽的漫长岁月,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在虚空中逐渐凝结了出来,最开始,这世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岩浆……”
岩浆过后,是火海,是雪球,是水逐渐出现在了大地上,是万物的诞生和毁灭,但是,莫教士没有仔细地说这个故事,而是跳到了人类的开始。“最后,出现了我们人类……”
“人类的始祖,在遥远遥远的大陆上,人类的诞生,受到了造物的眷顾——去吧!我的孩子,你是所有生灵中唯一一个能够说话,能够思考,能够拥有文字的种类。他说。”
“当你能够撰写第一个文字的时候,就是命运的开始,宇宙也会因此发生变化,你们承担的使命,就开始运转了。”
“什么使命呢?!”
占人们急切地问了起来,在此之前,他们都忍着自己的好奇,但这一刻,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满足——当然,人类是最特别的,最受眷顾的种族,大多数人类的神话都会提到这一点,他们是神的造物,神的子嗣,而且,人们都喜欢做神那种类繁多、三六九等的子嗣中比较上等的一种,而且把他们的敌人编排为比较下等的那种。
“人类最终的使命,是用知识找寻回到神身边的路,回到宇宙开辟以前,最完美的状态中。”
莫教士说,“但是,神给人类设下了考验。”
“什么考验?”人们又紧张起来了。
“神把我们分在了不同的地方,拥有不同的语言,让人们彼此仇恨、打仗,神不愿见到人们团结起来,人们要学会彼此友善,彼此合作,这是神的第一重考验。”
“但是,神又赐给我们创造文字的力量,文字让我们可以互相沟通,传递消息,消弭仇恨,掌握这世上所有的规则,这是神给我们的帮助。”
所有原始的神灵,都拥有绝对的两面性,一面是极其暴戾嗜血的惩罚,另一面则是慷慨的馈赠,占人们是不会觉得神喜怒无常的,这恰恰是神——自然——的写照,自然正是如此,温柔而又残酷,它带来灾害,也带来收成。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神正是如此,这就是神!”
“神还带来了第二重考验,那就是凶猛的洪水,残忍的山火,还有无数强大的动物,削减人类的数量,人从生到死,都要和它们斗争。”
“但是,神又赐给我们使用工具的能力,工具让我们变得强大,只要有一根捕蛇棍,再凶狠的眼镜王蛇也不在话下,只要有石矛,我们可以杀死老虎和狮子,只要有鞭子,我们可以驯服大象——”
“赞美神!”人们已经齐声称颂了起来。
莫教士又说了神赐给人们的考验和礼物,他最后总结说,“神赐给我们最后的礼物,就是它的帮手和最初的信徒,六姐菩萨,菩萨出现在每一个创世神话里,她是神的助手,她带来了知识——”
毫无疑问,这些数字,这些拼音,这些宝贵的知识!
“带来了神物!”
这些神奇的,杀伤力巨大的药火,这高挑的,能将巨石搬运的龙门吊,这甜蜜的,让人忘却痛苦的糖棍子,这雪白的,咸甜兼备的雪花盐糖!
“她还带来了我们这些传教的人!”
这些活死人,博学、强壮,拥有绝对的优势,他们能毫不客气地将男人们掠走去做奴隶,这是这片土地上天经地义的道理,谁强大,就可以掠夺另一方,这片土地上从来没有听说什么正义,数千年来,他们就过着这样的日子,占人强大,便抢掠高棉人,越人强大,便抢掠占人——如今,买活军的活死人前所未有的强大,但是,他们竟没有抢掠任何人,而是给予占人饱食,给予占人学问,给予他们丰富的盐糖,给予他们吃饱饭的机会!
占人们跪在了土壤上虔诚地拜了下去,“赞美六姐!”
这一切,全是六姐菩萨的馈赠,六姐菩萨如果不是神本身,就一定是神最好的帮手,是神给占人们最大的恩赐,她当然是博学的妙音天,是古老神秘的蛇头女神‘杨浦那竭罗’,是智慧的化身,占人们领受了神的恩惠,他们怎么能不信仰神,怎么能不按照神的吩咐做事?
他们绝不想见到神的愤怒一面,神恩如何浩瀚,神怒就有如何可怖。说来非常的奇怪,这些土人们参与修筑了河上的堤坝和水闸,但是,他们却深信这都是神的功劳——是神带来了这些外来人口,修成了水闸,从此滔滔洪水如大蛇一样温驯绵延,而他们深信,既然神的威能可以驯服这样可怕的洪水,那么,洪水有多可怕,对于忘恩负义的人,神的怒火也就有多可怕。
“六姐保佑!”
帕和他的儿子牟喊声最大,他们村落里的小巫女就跪在他们身边,“我们愿意入教,请教士们接纳我们入教,从此后,我们一起赞拜六姐,赞拜神!”
莫教士脸上便露出了极其愉悦的微笑,他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用手指在他们额顶轻轻地拂了一下。
阿孟跪在他身边,表情非常的庄严神圣,他的双手在胸前做着特别的手势,好像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拿着炭笔。
“教士已经把智慧赐给你们了!”他翻译着莫教士说的话,“但是,你们是否能够真正入教,还要看你们的诚心。”
人们当然是非常诚心的!他们甚至可以咬断自己的小指头来证明自己的忠诚,但被阿孟竖起一只手,不由分说的阻止了。
“要成为虔诚的教徒,有很多考验,而入教的第一步,就是要学会汉语和汉字,能够读懂我教的经典。”
他转过身,示意最初的一批知识教信徒和他一起躬身叩拜,高喊着祈祷的口号。
“六姐在上!”
“六姐在上!”
原始而粗犷的呐喊立刻回荡在了林间门空地之中。
“明天一早起来,我一定好好学习!”
人群沉默了一下,似乎是不能习惯宗教之间门的不同——不论是本地神还是天竺教,他们都要求血食供奉和祭祀来着……
但,新的宗教,新的规矩,很快,他们还是参差不齐地喊了起来。
“明天一早起来,我一定好好学习……”
第404章 不能错过的东西(下)
干季很快就过去了, 在雨季里,人们检验着自己工作的成果,橡胶树苗在雨中欢快地抖动着树叶, 买活军的田师傅蹲在棚子底下深沉地望着一行行的树苗, 这个东西, 按照六姐的开示,是知识教中的一种圣物,它在五年后就会长成可以割胶的大树了, ‘橡胶’和‘石油’, 能让买活军的生产力再上一个阶梯。
但是, 这是一种新的树种, 人们需要琢磨它在南洋的气候下该如何种植最好, 鸡笼岛的气候和这里不同, 田师傅身边蹲的是一样深沉的本地土人,他们现在已经都有了汉语名字——受到买活军的影响,他们的名字多数是两个字、三个字,不再是那么一长串的音节了。
榕帕用生硬的汉语对师傅说,“刮风的地方, 树苗弱。”
“嗯,向阳的坡地上最好是种得密一些,下个干季我们开垦时就有经验了。”
田师傅是很和气的,但是, 差使起人来不手软,他吩咐榕帕,“把这些话记下来吧,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经验要记下来才会传播得更广。”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榕帕喃喃地念着新学到的‘谚语’, 在占语中也有这样的东西,但是,之前他不知道这叫‘谚语’,这是买活军到来后,给占语带来的新定义。
他从怀里掏出了炭笔和小本子,又喜爱地抚了抚洁白的纸张,纸张也是买活军带来的好东西,这东西在村寨中原本是压根不存在的,因为没有存在的必要,人们最多用带有颜色的矿石,或者是木棍蘸了草木灰,在石头上乱画。纸张是一种全新的东西,它的作用是将信息落在上头传递,对于习惯了传口信的占人村落来说,纸张也是圣物和神迹,只是华夏的百姓们生活在神迹中太久了,已经全然地习以为常了。
占人就不同了,他们几乎是虔诚地敬拜着纸张,凡是得到了小本子的占人,都无比呵护地对待它,珍惜着落在上头的每一个笔触,榕帕现在用木棍在地上写了几行字,第一行是拼音拼读的占语:受风处树苗要比现在更密集——
他取了一根铁尺,冒雨重新量了一下树苗的间距,同时示意田师傅选择新的距离区间,榕帕和大狗一样甩掉了身上的雨滴,用芭蕉叶擦拭着身子,咬着下唇写道,“树和树的距离可以从2.5米改为2米……”
这里的数字和距离概念都用的是汉语词,随后,他在这行下面划拉起了汉语的发音,也是用拼音进行标注,不断的对照占语,榕帕目前只会写很简单的汉字,但是,他学会拼音以后,学汉语的速度比以前快得多了,他发现一门新的语言,永远是听走在说前头,说走在写前头,尤其是汉语这样分了拼音和汉字的语言,要学会写汉字是比较难的,学会说汉语则相对简单得多。
等到他把汉语拼音完全捋正确了——田师傅也凑过头来帮忙,榕帕这才把拼音分为两行抄写到本子上,田师傅取过本子为他在汉语的那行拼音下增添了汉字,一个拼音对应着一个汉字,榕帕很珍惜地看着它们,思索着有空就拿出来翻看两眼,看多了,他感觉这些方块也越来越熟悉,似乎不再像是刚认识它们时,看起来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区别。
“走吧,明天再来林子里看看。”
田师傅带着榕帕回到了他们的住处,巫女榕特走了过来,她的脚上带着泥巴,榕帕问,“你们去水稻田了吗?”
按照道理来说,第一个季节,水稻田的收获是不会太大的,不过,山里的占人们也可算是开了眼界了,他们看到了海边的同族们是怎么种田的——旱稻一般一年一熟,雨季播种,干季成熟,在干季如果再种一次,不会有什么收成,因为天气干热,稻子没有足够的水源,而占人们也没有挑水浇田的意识和能力——他们每年都换耕地,谁能修那么多路呢?通往田地的路往往是很崎岖的。
但是,水稻就不同了,通过水渠、水塘、河流的调节,种在河边的水稻田一年可以收成三次,等于是这轮收割了那轮长,根本就不需要休息。水一直有,水多了,排到水塘里去,水少了,从水塘里引入进来。海边的同族们还会堆肥——技术不太好,买活军的田师傅们,教导他们怎么做肥堆,怎么抓蚯蚓,怎么用粪土里滋养出的昆虫去养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