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你们不是要守岁吗?不吃东西咋守得住,快去,吃了汤圆,发压岁钱了。”
老家这边因为要吃团年饭,人聚得特别齐,压岁钱都是团年饭后发,一般在大年初一之前。
听说有压岁钱,孩子们欢呼一声,跑去洗手挨个儿端汤圆吃,薛珍这样年纪小的,只能在大人的看顾下吃两个,薛皎接连叮嘱,小口咬,多嚼一嚼再咽。
吃完汤圆,发压岁钱了,爷爷奶奶端坐着,等着儿孙辈来拜年给压岁钱。
最小的一辈薛文彦打头,二话不说就是一个五体投地,吉祥话一连串从他嘴里蹦出来,一口气都不带歇的,不知道说过多少遍才能这么熟悉。
急得后面的弟弟妹妹大喊:“大哥哥你别说了,你都说完了,我们说什么!”
薛文彦这才起来,龇着个大牙接过爷爷奶奶发的红包。
孩子们排着队上去给爷爷奶奶送新年祝福,果然,因为薛文彦说得太多,排在后面的孩子想不到更多新鲜词,急得眼圈都红了。
长辈们看热闹,哄笑,笑完了又光明正大的作弊,给孩子提醒,孩子吭吭巴巴重复一遍,拿到红包立刻又喜笑颜开。
薛珍年纪小,排在最后面,长辈们正准备提醒她,小姑娘已经口齿清晰地说:“祝太爷爷太奶奶,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啥?”
“春什么?”
薛皎哭笑不得,这句话其实比较是古人写信常用的尾句,用在这里意思也不出错,珍儿是以前在齐王府,过年的时候听人这么祝福过她祖母,就照着用上了。
“是说祝爷爷奶奶一年四季都好。”薛皎帮着女儿解释。
“哦哦,好,这个好。”
“诶哟这么难,珍珍也能记住,聪明娃娃。”
“以后肯定跟月月一样,考名牌大学。”
薛珍拿着太爷爷太奶奶给的大红包,欢欢喜喜跑回来,听到长辈们夸她,笑得更开心了,她就是会跟妈妈一样的。
拜完辈分最高的两位长辈,还没结束,其他长辈那里还有红包。
薛文彦看人下菜碟,对太爷爷太奶奶五体投地,对爷爷奶奶叔爷叔奶等长辈阿谀奉承,对叔叔伯伯姑姑姨姨讨好卖乖,对他爹直接伸手:“爸,新年红包!”
弟弟妹妹们有学有样,自家爹妈糊弄一下,别的长辈认真说祝福语,换来大红包厚厚一叠,口袋都快塞不下了。
薛珍跟在哥哥姐姐们后面,快乐地收红包,她以前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红包,其实真要论,齐王府的亲戚比薛家只多不少,但过年能见到的亲戚却没几个,给薛珍的年礼也都是她碰不到的。
哪像现在,真真切切的红包,一个接一个塞进她口袋里。
她收到一个红包,就啪嗒啪嗒跑到妈妈面前,要把红包塞给薛皎。
薛皎……薛皎自己也在收红包,家里的规矩,还在读书就算孩子,孩子过年就得收红包,不光爷爷奶奶给了,伯伯伯母,叔叔婶婶都给了。
薛皎给薛文彦等人准备的红包也没散出去,还是那句话,孩子只收红包,不用发红包。
热热闹闹领完红包,孩子们跟家长讨价还价,想要留下更多的压岁钱,屋里人声鼎沸,屋外鞭炮声忽然炸响。
“放鞭了?”
“零点了,快快——”
大堂哥抱着鞭炮冲出去,很快,屋外也响起了鞭炮声,新年头一响,就是要声大,持久,求一个来年红红火火的好兆头。
鞭炮声中,大家的手机也叮叮当当响了起来,是来自亲朋好友的祝福短信。
于是又掏出手机,回消息的回消息,打电话的打电话。
薛皎手机也响了,她点开微信,一连串小红点,首先看见的就是顾冬阳的新年祝福。
语句简单,就是祝她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学业顺利,看着不像群发的。
薛皎回了条新年祝福,又把提前编辑好的新年祝福,一一发给大舅、大舅妈等亲人,对面的干爸干妈当然也不会漏下,还有卫老师、张老师等师长,关系好的同学等等。
一圈发完,顾冬阳回消息了,薛皎看见他发的可爱表情包,忍俊不禁,问他在做什么。
顾冬阳拍了张周围环境照片过来,没有露不该露的,只有桌椅之类的,但一看就知道不在家里。
薛皎:“你今年过年值班?”
顾冬阳:“轮班的同事孩子生病了,我替一天。”
薛皎站在窗边,鞭炮声方停,屋外灯火通明。
万家灯火,万家团聚,这样的盛世太平,总有人在默默守候。
第86章
如今过年守岁,一般也就守到十二点,过了十二点就是新年,可以去睡觉了。
薛皎老家的规矩比较传统,是守到第二天日出,冬天日出晚,一般是以五六点为限,守到五六点就算守夜结束。
小时候过年,总是信誓旦旦,一定不会睡着,一定能守夜成功,甚至还学着大人,抓一把茶叶丢进杯子里,装模作样喝一口浓茶,被苦得龇牙咧嘴。
但不管跟哥哥姐姐小伙伴们如何约定,小孩子的身体不经困,熬着熬着就东倒西歪睡了过去。
以前薛皎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凑在一块儿商量如何守夜的时候,大人们为什么看着她们笑。
如今她看着女儿小脑袋跟哥哥姐姐们挨挨挤挤凑在一块儿,穿着冬衣胖嘟嘟毛绒绒的小娃娃们,像一群毛色明丽的小企鹅,扑扇着翅膀,撅着屁股挨着脑袋,别提多逗趣。
对了,中间还有一只“帝企鹅”。
然而熬一整夜的难度,对年纪尚幼的小朋友们难度太高了,一两点钟,这群孩子就困得眼皮往下耷拉,两三点,椅子上、沙发上,还有家长的怀里,都是小朋友们睡懵过去的身影。
薛文彦作为监督者,倒是想叫弟弟妹妹们起来,叫起来这个,那个转头又睡着了。=
后来他自己也撑不住了,坐在他爸身边,一头栽下去倒在他爸腿上,砸得薛皎大堂哥猛地一震。
孩子们都睡了,家长们各自把孩子抱进屋里去睡觉,薛文彦……被他爸叫醒了自己走回去的,他们家住二楼,他爸不想扛一百多斤的儿子爬楼。
大人们依旧是打牌、打麻将聊天,薛皎作息规律,早就困了,但高三生熬夜可能是长项,困归困,还是没睡着。
冯英看她打哈欠,让她上楼去睡,守夜不是非得守,屋里有人醒着就行了,今晚家里会一直热闹着。
薛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太久没经历过这种年节的氛围,贪恋此时的温暖舒适和惬意。
长辈们开了几桌,打麻将的打麻将,打牌的打牌,奶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也不爱打牌,就忙前忙后给孩子们添茶水添吃喝的点心瓜子,薛皎让她坐着,她来,总抢不过动作麻利的奶奶。
她快乐地做着这些琐事,看晚辈们打牌都觉得开心,这样过年才会有这样的热闹。
薛皎想找个奶奶喜欢的电视或者电影给她看看,问奶奶,奶奶张口就是已经看过许多遍的那些,《薛平贵与王宝钏》、《新白娘子传奇》、《西游记》,哦,还有《还珠格格》等。
问就是好看,爱看。
奶奶不爱看《三国演义》、《水浒传》,嫌他们打来打去,人死得太多,结局不好,《红楼》也一样,看着让人难过。
薛皎不敢说,那《薛平贵和王宝钏》《新白娘子传奇》也不见得是好结局啊,奶奶喜欢就够了。
“以前老重播,我择菜的时候,还能跟着看几集,现在也不播了。”奶奶叹着气说。
因为熟悉,不管她从哪一集开始看,都能接上剧情,看着也有意思,干活的时候要是不小心错过了剧情,也不用担心后面看不懂,还是能接上。
薛皎忽然明白,为什么年轻人喜欢快节奏的电视剧电影,嫌弃那些剧情注水的电视剧又臭又长,偏偏年纪大的老人们喜欢看。
因为年轻人的生活节奏就是很快,学习、工作、生活,可供娱乐的时间太少,看个电视还要快进。
年纪大的老人,他们接收信息的速度比较慢,剧情太快,一次性给的信息太多太隐晦,他们还没吸收已经又有新的剧情内容出现。
而且像薛皎奶奶这样,看电视的时候绝不只是看电视,她手里得干点儿活,不管是择菜还是绕线,她得一心二用。
所以倒也不用以自己的主观感受来评判娱乐产品的优劣,本质上它们面向的不是同一客户群体。
薛皎没有把她喜欢的电视剧推给奶奶,按照奶奶的选择,给她放《新白娘子传奇》。
熟悉的音乐响起,奶奶的目光聚集到平板上,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这个好长时间没看过了,都忘记演的啥了。”
正在打牌的人们,听见“千年等一回”,也都扭头看了一眼,薛皎二堂哥还扯着嗓子跟了一句“等你回来啊”!
能听懂在唱什么,太熟悉了,就是调不着调的。
薛皎二伯母拍了他一巴掌:“别鬼哭狼嚎,一会儿把孩子们吓醒了。”
二堂哥:“哪有那么夸张。”
冯飒看着平板,惊奇道:“不是‘等你回来啊’,是‘等一回啊’,我也以为是‘等你回来啊’。”
薛皎一看,还真是,这大概就是幼年时期的空耳记忆吧。
其他人听他们这么说,好些人都不信,他们印象里也是“等你回来啊”,薛皎拉回去给他们看歌词,他们才信了,原来真是听错了。
视频有点糊,但奶奶完全不在意,饶有兴致的看着。
薛皎本来是给奶奶找她爱看的电视,跟着看了一会儿,也被吸引了,冯飒也一样,姐俩凑一块儿看旧剧,觉得确实好看。
天幕下的丰朝人,大部分都睡了,他们白日还有事要做,熬不起夜。
准确的说,绝大多数古人都没有熬夜的习惯,也熬不起夜,都不提熬夜对人的身体伤害了,他们说到熬夜,说的是点灯熬油,熬不起的是油,灯油多费钱啊。
有了弹幕之后,一些人睡得才晚一些了,因为家里黑没关系,天幕是亮堂的,他们可以看天幕。
但薛皎学到再晚,也尽量保持十二点之前睡觉,这是头一回,都快四点钟了,她还没睡。
熬不住的丰朝人们都睡了,打麻将打牌也没啥好看的,倒是那些纨绔子,还有赌坊的人,这段时日趁着薛家的长辈们打牌打麻将,把这两种游戏规则给研究透彻了。
这他们也能玩,也能做嘛!
丰朝有类似于麻将的博戏,但顶多算原原原原始版本,不如麻将规则齐全完整,精擅赌博的人,一看到这两种玩法,就上心了。
而且器具也不难制,扑克和麻将的张数虽然多,都是有规律的,摸透了规则,自然也就会制牌了。
还有一部分熬得住的夜猫子,不是为了看打麻将,他们纯熬,主打一个陪伴,天女娘娘不睡我不睡。
然后终于等来了有意思的部分。
[放电视了放电视了,我爱看电视,比动画片好看,可惜天女娘娘不咋看电视。]
[这曲儿也好听,俺喜欢,俺娘也喜欢。]
[砂糖橘才是最好吃的:这个电视剧叫《新白娘子传奇》呢,讲的是这位白娘子的故事吗?]
[砂糖橘,天人晚饭都吃完了,你怎么还没睡。]
[砂糖橘才是最好吃的:天女娘娘还在吃砂糖橘啊,我要多蹭几口,正好零点过了,又有通感时长了。]
[鹤枝雪:女子也能为其书传奇吗?]
[明年必定高中:能啊,如何不能,我就读过《烈女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