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其实彼此心知肚明,商行压价,他们照样压价,最终还是有的赚,而且利润颇为丰厚,因为糖价真的,太高了。
糖永远不愁卖,因此中间不管转几手,这些人随便啃一口都能吃个肚饱,唯有种甘蔗的,吃不到多少好处。
“让他们自己制糖吧。”族老冷笑一声:“只要他们卖得出去。”
商行为何能压他们的糖价?还不是因为那些商行都联合好了,约定好了糖的收购价,他们不答应,糖就卖不出去,烂在手里。
商行能联合起来压他们,他们也能联合起来压蔗农,商行的人在此地待的时间有限,可没工夫挨家挨户收糖,还得是他们来。
大不了,大不了他们再给商行让让利,总有法子让那些不老实的贱民后悔。
薛皎舀了一点给两个孩子尝一尝,虽然很好奇,但他们都很克制只尝了一小口。
这可是要用来制糖的甘蔗汁,本来就少,多喝几口,更少了。
“怎么样?”薛皎问。
“甜。”薛珍抿了抿嘴巴,她在王府喝过蔗汁,她祖母超爱的,不过那个蔗汁没有这个甜。
“超甜!”周亮亮不吝夸赞,这可是他和妹妹亲手过滤的,就是干净,就是好喝。
尝个味儿就行了,然后就是熬煮。
薛青山特意给她们找了个不粘锅,薛皎根据网上搜来的制糖步骤,把蔗汁倒进去,先大火烧开,小心撇去浮沫,然后转中火继续熬煮。
这个过程中要不停搅拌,像薛青山这样常做饭的,不用搜什么教程也知道,不搅的话,糖汁可能会糊底。
这一糊,坏的可就是一锅汤汁了。
薛皎还是把这个步骤交给两个小朋友,两个孩子站在凳子上,大人在两边扶着,两个小家伙一脸严肃认真地搅拌糖汁,手酸了换一只手,一点不敢轻忽。
原本透明微白的甘蔗汁随着熬煮,颜色渐渐加深,薛珍回忆起妈妈的话:“这就是美拉德反应吗?”
薛皎:“应该是吧。”
她真不知道,化学学得不太好。
反正两个孩子这下明白了,白色的糖汁真的会变成红色,不是添加了什么,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煮着煮着,自己变红了。
真神奇。
糖汁不光熬变了色,而且越煮越粘稠,搅动起来也更费劲儿了。
薛皎已经调成小火,慢慢进行熬煮流程的最后步骤。
熬糖是个耗时间的活儿,两个孩子已经轮换着坚持了几十分钟,都累了,大人们要替他们,他们也不答应,不松手,坚持要自己来。
周亮亮挽起袖子,“我有劲儿!我妈说我,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
薛皎:噗……
薛珍眨巴着大眼睛,这是夸奖的话吗?一定是吧,不然哥哥怎么会这么骄傲。
她吭吭巴巴学:“珍儿也有、也有牛劲儿,使不完。”
薛皎:“……不,宝宝你没有。”
周亮亮用他使不完的牛劲搅糖汁搅到手发颤,到后面糖汁粘稠到快搅不动了,大家都觉得差不多了,赶紧趁着热乎倒出来。
小朋友们的劳动成果,薛皎想尽力做好看一点,特意去跟阮慧借了做点心的模具,用来给糖块定型。
把糖汁倒进小朋友选好的模具里,等糖汁冷却定型就好了。
冬天天冷,糖汁冷却的快,放到没有暖气的地方,没多久就定型成功了,
再一一脱模,得到三十多块不同形状的糖块儿,有心形的、花形的、小猫爪子形状、小胖鱼,还有小熊,小兔子等等,都很可爱。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糖,是孩子们亲手做的。
都不舍得吃了。
薛皎把糖给两个孩子一人分一半,分开包好,让他们自己决定怎么处理。
薛珍当场送了一圈,一人一块儿,全家人都有,包括拥有十几块糖的周亮亮。
哥哥的是他自己的,她送的是她的,不一样哒!小女孩这么想。
家里亲戚多,全都送完了,还剩下七块。
长辈好奇:“珍儿,这七块糖打算怎么处理呀?”
薛珍又给了薛皎大姨一块儿:“这块给帆帆舅舅。”
薛皎表哥齐云帆还在海上漂着,但薛珍一直知道这个舅舅的存在,平时吃的虾干就是帆帆舅舅寄回来的,过年姨婆多给了一个红包,也说是帆帆舅舅给她的。
大姨感动坏了,表示她儿子不配。
剩下六块,薛珍给顾阿公、阮阿婆、顾舅舅一人留一块。
还有三块,她自己一块,另外两块都给了薛皎。
她就是最爱妈妈呀,当然要多给妈妈两块。
第93章
大冬天的,丰朝又兴起了一股制糖热。
普通老百姓只能看个热闹,糖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社会,都是作为奢侈品存在,偶尔才能尝上一丝甜味。
甘蔗产自南地,路途遥远运输困难,蔗糖价格也相对高昂,如果没有天幕,没有通感,一般平民百姓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吃上一回甘蔗,他们记忆中仅有的甜,多数是麦芽糖,相对而言原材料更易得,当然甜度也远没有蔗糖高。
高门大户,闲着没事的纨绔子弟、有钱有闲的贵妇小姐,都赶上了这股制糖热。
操作简单,原料于他们而言也并不难得,很是可以一试。
于是年后这段时日,尚京城内流行起互送手工糖块,既风雅又体面,高门显贵还将自家族徽印记留于糖上赠人以表郑重。
一部分嗅觉敏锐的人,则关注起另一要点:
“甜菜可找着了?”
“北方苦寒之地,真能种那制糖的作物?”
“天女娘娘从不妄言!”
没错,薛皎带着孩子们制糖的时候,随口提过一句,说“我国两大糖料作物,北甜菜南甘蔗”,地理课本上的知识,薛皎给孩子们科普,也当自己复习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丰朝早有蔗糖,制糖法虽落后,但手工制糖法其实流程相差仿佛。
倒是甜菜制糖,尚未有人发觉。
又或者有人尝试过,但并不似蔗糖一般,已经有许多人知晓且形成规模的制糖产业。
一种新的,高产的糖料作物!
这是多么大的利润,但凡能想到这一茬的,没有人不动心。
……
元宵节过后,薛皎只剩一天假期,就要开学了。
最后一天忙忙碌碌,似乎干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补充了一些文具,中性笔芯一口气买了好几盒,整理假期做的卷子,原本就很厚的卷子,写过之后更厚了,把书包塞得满满当当。
笔记本也用完了,她记得刚复学时顾冬阳给她送了不少,跑到书房一看,好家伙,只剩下两本笔记本,顾冬阳送的卷子,半箱呢,她竟然都写完了。
薛皎后知后觉,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半年埋头苦干,到底写了多少卷子。
这可是额外的,还有平时在学校写的、老师布置的,难怪笔芯都用了那么多。
不过高三生永远不愁没卷子写,她的好朋友,童霜赶在元宵之前,又给她送了一箱,说是“名师精选,学神力推”,也不知道她怎么收集的。
薛皎跟邓玉琲也联系上了,她们打了个视频电话,时隔五年,曾经的至交好友隔着屏幕再相见,皆泪眼朦胧,泣不成声。
她们对着哭,也对着笑,哭过笑过,一切便都过去了。
邓玉琲没有追问薛皎这五年的过往,她跟所有在意薛皎的人一样,重复着一句“回来了就好”。
邓玉琲远在外省山区支教,薛皎则马上面临高三下学期开学,两人都没有时间相聚,于是约定高考之后再见。
第二天学校开学,薛皎重新回到以往的生活节奏。
开学当天薛青山开车送她去学校,除了把孩子送去,还有带回来的两箱书和卷子。
原本略显空荡的教室,很快又重新堆满,课桌上两摞书堆成小山,占据了一小半课桌的位置,课桌下,脚边也堆着书本试卷,学生们几乎被包围淹没了。
高三生却已经习惯,开学返校后,绝大部分学生立刻将精力投入学习中,只有极少数人,在极端的压力下忽然开始摆烂,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成绩骤降。
住宿生得到的八卦渠道好像多一点,薛皎都是吃饭时听同桌提起:
“觉得考不到理想的学校,破罐子破摔了……”
这种情况,两人都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放弃的是自己的前途,难怪老师生气,这还有半年,自己判定自己不行,就摆烂了,别说理想的学校考不到,原本能考上的学校,摆个半年说不定也考不上了。
“李闯他外婆生病去世了,就上学期期末的事,他家里怕耽误他学习,一直没跟他说,他是外婆带大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听说跟家里闹了一个寒假了……”
薛皎听得眉头直皱,高三生学习是紧张,但不至于一天半天的假都请不下来。
如果说担心影响孩子心情,显然家长现在这种做法更影响孩子心情,开学考试,李闯总分狂掉一百多分,年级排名更是没法看。
他失去了至亲,痛苦难过,却又被人指责,因为父母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隐瞒了这一切,他连愤怒都显得像是在闹脾气。
难怪最近老师们一个个都苦大仇深,尤其是班主任,嘴角都急出泡了。
不过也有超水平发挥的。
“周茜茜怎么回事啊?寒假报什么补习班了吗?”薛皎好奇地问。
周茜茜是她班上同学,性格开朗长相姣好,成绩在班上偏后,有点儿像五年前的薛皎,心思不是全都在学习上。
不过薛皎那会儿是看小说,她是谈恋爱,薛皎偶尔看小说,她专心谈恋爱。
班上不少同学都知道,她跟别班一个体育生在谈,老师也听到风声,但这两人面对老师问话都不承认,没有抓到现行,老师也没办法。
上学期期末考试,周茜茜总成绩班上倒数第七,以前好歹还能倒数十几。
按照以往的惯例,放假时候忙着谈恋爱,开学考试的分数往往会降一些,但这次周茜茜的成绩不但没降低,总分还涨了几十,学习态度也变好了。
“她男朋友劈腿让周茜茜发现了。”方图南一脸鄙夷唾弃,“渣男!”
薛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