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部分或许是真的,后面这几句有假。爆炸当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张津家楼下?”
“……我不放心姐。”
“你是跟踪他们得知张津的住处,还是项雪莲告诉你的。”
“我姐说的。”
“你不放心,所以在楼下等了一夜?”
“恩。”
“这就怪了,”应时安说,“你知道张津是图色,不图命,你担心项雪莲,选择在楼下守着,但他们两个人在楼上,该发生的可都发生了,你守在楼下有什么用?”
薛明远说:“我……我是担心张津对我姐有其他企图。”
“比如?”
薛明远不肯说。
应时安淡淡道:“你不想说,我来帮你说,你本来是打算说,张津其实是想要项雪莲的命吧?”
第118章
薛明远双瞳猛然收缩,额头因紧张而冒出细汗,他目光向一侧偏移,心静后猛然回头。他恍惚地期盼自己听到的只是幻觉,但应时安和穆昔神色依旧。
穆昔把应时安推走,“项雪莲的确想自杀,而且已经这样做了。但她的目的不仅仅是自杀,她还想嫁祸张津,她对张津的心结从来都没放下。”
薛明远呼吸渐渐粗重。
“不用否认,项雪莲手腕处的伤的确是割腕留下的,你会到现场,大概是和项雪莲约好来收拾残局,但是却发生爆炸,我相信项雪莲不会在割腕后再选择引爆煤气罐,她没有必要杀自己两遍。爆炸是意外还是人为,就看你如何解释了。”
“你说这话,有证据?”
穆昔说:“要怪只能怪煤气泄漏打乱项雪莲的计划,项雪莲被送到医院时,除了木医生注意到她手腕的伤口,其他医生根本没意识到她原本想自尽,说明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张津还是昏睡状态,怎么杀人?案发地点在张津家,凶手到张津家里,第一目标只会是张津,谁会知道项雪莲在他家还跟过去杀人?你?爆炸发生后,张津才清醒,他还有保护项雪莲的意图,这导致项雪莲做的一切都失去意义,当然,你的嫌疑也降低。”
“除非你打算说,你和项雪莲其实是情侣,你认为项雪莲背叛你,才要去杀她。当然你的杀人方式也只会是一种,不会又割腕又放煤气。至于你和项雪莲的关系究竟如何,我们现在去联系你们曾经生活过的农场,就都清楚了。”
应时安道:“如果你不在乎是谁伤了项雪莲,可以继续沉默。”
“我在乎!”薛明远停顿两秒钟,问,“你们会找姐的麻烦吗?”
穆昔说:“割腕不犯法。”
“好吧,那天早上她给我打过电话,说不想活了,也不想放过张津,但她不想杀人,她打算让警方认为是张津害了她。我很害怕,但是不知道张津家的地址,是找张津同事打听到的,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着火了。”
“陷害张津的理由,是项长安?”
“我也不是很明白,”薛明远紧着眉,“其实这几年我们都快把张津忘了,张津当时虽然事情办的不地道,但也不至于恨到现在。前些天姐和我们说遇到张津,我和哥都反对他们继续交往,姐不同意,我们还以为姐对张津还有感情,没想到她会走这一步。”
穆昔看向应时安,“还有要问的吗?”
应时安说:“有人看到你和身份不明的人在一起,就在医院,他们是什么人?”
薛明远道:“我不认识,是来问我姐的情况的,好像是放高利贷的。”
“项雪莲借过高利贷?”
“不可能!姐才不会做这种事,她……”薛明远不知如何替项雪莲解释。
他们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也有所怀疑,随意敷衍了几句。
没想到他们还会再来第二次,薛明远想,项雪莲可能真的借了钱,而且数量不少。她受重伤的消息传出去,他们担心项雪莲还不上钱,所以来医院打探情况。
再往后,可能就要暴力收款了。
薛明远明显底气不足,“反正姐不可能借什么高利贷,应该是误会,不信你们去找他们!”
*
穆昔联系派出所,派出所从项雪松口中得知,薛明远的确是他们的弟弟,从小就跟在他们身边的。薛明远的说辞和项雪松的口供对的上,唐英武为表示支持,还找了老友去联系原农场的派出所,寻找当年认识项家人的住户,明天就能有结果。
有薛明远在,不必再将项雪松叫来,穆昔和林书琰打过招呼,便和应时安一起去了项雪莲家。
项雪莲未成婚,项雪松有正在交往的女友,但没领结婚证,薛明远和女友在其他省市生活,是因过年才回到项家。
他们住在项家旧宅里,项长安恢复名誉后,房子又还给了他们。
一进项家,穆昔便看到墙上挂的各式各样的画,有项长安的画作,也有几幅当代知名画家的作品。
穆昔一路惊叹地看过去,“真不错。”
应时安刚想问她是不是懂画,穆昔又说:“看着真贵!”
薛明远:“……”
他嫌弃地看着穆昔,冷冷道:“我爸的画,没那么值钱,只有他曾经教过的几个学生会买。剩下的这些,就算丢在街上,也没人在意。”
穆昔道:“你好像不喜欢项长安的画。”
薛明远低声说:“都是些害人的东西。”
项长安被赶到农场,和他喜爱的画有很大关系,薛明远不喜欢画倒是能说的通。
穆昔走到一幅肖像画前,她只见过项雪莲年轻时的照片,但一眼便看出画中女子就是项雪莲。穆昔看不懂画,但能看出这肖像画栩栩如生,画此画的人应有些功底。
穆昔看向薛明远,薛明远没有解释,他指着左边的房间说道:“这是我姐的房间。”
穆昔朝薛明远笑笑。
项雪莲的房间很简单,一个双人床再加衣柜。衣服摆放的整整齐齐,穆昔大体看了一遍,道:“冬天的衣服不多。”
薛明远说:“是邮给我女朋友了,前几天我姐说衣服太多,把几件比较贵的衣服邮过去了。”
“当时她已经决定自尽?”
“不知道,我想不通她为什么非要自杀。”
穆昔说:“我会打电话和你女朋友还有邮局核实。”
项家还有一间单独的房间作为画室。
应时安走进画室,有十几幅画是裱装好的,摞在一起,还有随手丢在一边的画纸。画纸的数量远比裱装好的画要多,应时安拿起几幅看了看,看向薛明远。
薛明远不自然道:“我爸留下的。”
应时安放下画。
二人查看过项家后发现,项家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薛明远说家里以前有一个钟,有一百年的历史,值些钱,是唯一保存下来的东西,但他几天前就发现不见了,项雪莲说是送人了。
穆昔还发现一个存折,在上个星期刚存进去一大笔钱,远不是项雪莲的工资能攒够的。
“钟值这些钱吗?”
薛明远看到存折上的数额也很惊讶,“卖不了这么多,我们现在都不缺钱,没必要卖。”
整整五万块,不是小数目。
八十年代万元户还是人人羡慕的对象。
这五万块是一次性存入银行的,中间没有任何过渡。
穆昔想到了几个人。
应时安道:“如果是他们,也不太合理,项雪莲已经决定自尽,为什么还要找他们借钱?借了钱,他们也会找薛明远和项雪松要钱,这是他们添麻烦。”
穆昔打量着薛明远,“该不会是你说谎了吧?项雪莲不是自尽?”
薛明远茫然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钱是怎么来的?”
穆昔和应时安对视过后,穆昔才说:“你说过,有放高利贷的人缠着你,而且还打听项雪莲的情况。”
这五万块钱,会不会是项雪莲借来的?
*
一张存折让事情的走向变得古怪,穆昔原本已经认定项雪莲是自尽,现在却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他们离开项雪莲家时已经天黑,穆昔收到一条短信。
小灵通用的是九宫格键盘,穆昔按得飞快,迅速回了消息。
应时安看过来时,正好看到一个短信的标志,下面是闪烁的箭头,标志上方的名字是沈砚,代表穆昔刚刚回的是沈砚的消息。
应时安漫不经心地问道:“沈砚已经到家了?”
“早就到了,他问我几点回去,好像要和尚奶奶一起住下来。”
应时安问:“住在我们家?”
“是呀,说要多陪陪尚奶奶,爷爷已经答应了,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想过来帮忙。”
应时安先拧眉,两秒钟后眉头便舒展,他淡笑道:“一会儿我们也该回去,不用他帮忙。”
穆昔也是这样想的。
她已经打算回家时,小灵通却响了起来。
*
张家的大儿子虽然赚的多,但张力树和秦玉舒夫妻俩仍然住在旧房里。旧房是胡同内的平房,是张力树分到的房子,设施不太便利。
见到薛明远时,秦玉舒一度晕倒,张力树担心她的身体,让她回家休息。
秦玉舒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到家。
张津还在重症监护室,张力树要留下应急,张家没人。秦玉舒站在院门口看着黑黝黝的房子,内心悲凉。
他们只有两个儿子,都是宝贝,可现在张津生死未卜,还不知能不能挺过去。
原本他们以为爆炸是意外,医药费全是自家出的,家里已经没多少钱了。
想到这些烦心事,秦玉舒的心里便更堵。
她扶着围墙走进去,拿出钥匙开锁。
秦玉舒不舍得开灯,她摸黑找到水缸,舀了一碗水喝。
好几天不在家,家里连能喝的热水都没有。
秦玉舒喝完水,便打算回房间休息,她刚换好衣服躺下,便听到了窸窣声。秦玉舒起先没把这动静放在心上,现在更让她心烦的是张津的伤势,但窸窣声却越来越大。
秦玉舒坐起来,冬天出门聊天的邻居少,窗外无人,她忘记拉窗帘,能看到圆盘似清透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