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姐,别着急,你也给自己一点时间。”
听完了万云的话,江曼一下子对未来有了信心,这种信心,这阵子在葛宝生身上都是没有过的,她想,就跟万云说的这样,不管怎样,先在广州生存下来,哪怕是进厂当个普工,干跟会计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工作,可技能在手,她可图后续。已经从老家走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头了,江曼一定要让葛澜留在大城市里。
后面江曼再看万云,都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欢喜,难怪宝生让自己和阿云多接触,这些人脑筋动得可真快,也不藏私。所以不用万云点她,江曼干起活儿来不遗余力,更是一口一个万老板叫着,真心觉得万云是她在这个陌生地方第一个亦师亦友的朋友。
第137章
裘松龄找万云订了一批小挂件,万云和张承志约好在沙面街上的一栋新起的大楼旁边见面,裘阿姨的办公室就在楼上。
张承志是个大光头,光溜溜的头顶,寸毛不长,远看近看,都亮得像个灯泡,一根脖子粗又短,真是“好颈不长”,穿着打扮比周长城刚来广州时还要老土,脚上是一双踏了三年的解放鞋,谁也看不出这个亲自送货的粗糙中年男人是个有着五十人厂子的老板,年底收入至少超过十万,此时低调得如同刚进城的土鳖。
“万老板!”张承志守着四个小箱子,站在沙面街的公交站台下,见到万云从车子上下来,立即招手,笑得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小眼聚光,在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体现得极为传神,肥肥的大手还有点黑,“这里,这里!”
万云左望右望,听到声音,见到人,也笑起来:“张厂长,劳烦你了!”
“客气话,客气话!”张承志虽然在电话里不太愿意来,但见了面,还是很好说话,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要不是他把着进货价一分不让,万云也要被他那看着实诚的笑容给恍惚了。
老张说:“得亏你说让我进城来看看,我还是第一回 来沙面这个地方,好特别啊!真是开眼了!”
沙面是整个广州“最洋气”,建筑最西式,最有历史文化沉淀的地方之一,每一个到广州的人都不会错过这个地方的。
万云觉得这张厂长真会说话,对着自己一个小客户,姿态还愿意放得这样低,往后肯定要赚大钱的,她赶紧多谢人家,看了看箱数,又问一句:“确定没有线头和染色问题的哦?我这是送外国友人的,可不能让那些洋鬼子给看扁我们的工艺了。不然回头我得找你给我换!”
“怎么会,怎么会?”张承志摆手又摆手,那颗胖胖的光头跟着一起晃来晃去的,“我老张出来的货,有哪个不说好的。”
箱子都封好了,万云就没有当着大街上拆开,反正若是真的有哪里不好,在裘阿姨面前落了不是,她就杀到白云去找张承志。
万云沿着裘松龄给的名片,找到那栋大楼,这楼是八五年的时候,有个香港老板来广州,出钱重新翻新了一栋旧楼,现在外表看起来摩登现代,楼高有十二层,里头装了日本牌子的立式电梯,裘松龄以华侨的身份在这儿买了一层,作为办公室用。
大楼的保安押了万云的身份证,登记了暂住证信息,又用对讲机跟楼上的保安对话,确认裘松龄的公司让人来送货,才让万云去搭乘电梯。
张承志这人,好说话归好说话,可又莫名其妙地发怂,这地方一看就不是他来的,帮着万云把箱子搬到电梯口,就不肯再上去,逃得比兔子都快,直说在楼下等她。
万云被他那胖胖的背影给气笑了,只能自己推着四个箱子,上了电梯轿厢,在保安的帮助下,第一回 自己按下按键,绕了个圈,上下都看,新奇得不得了,她可是扶手电梯和立式电梯都坐过的人了!
下回要把城哥也带来体验一把!
等上了七楼,万云把箱子搬出来,因为都是小件的东西,不算重,她搬了两趟,打量了一下这条长且窄的走廊,走廊顶上上安装着声控灯,她一出电梯口,灯就自动亮了,地上铺着软毛地毯,相隔不远的地方放着红鹅掌,空气中有一股好闻的味道,万云忽然就理解了刚刚张承志的退却,这地方看起来太高级了,他不敢跟上来。
万云在地摊上多踩了几脚,感受到它的柔软,同时,还感受到了她和裘松龄之间的壁垒,从前只觉得这层壁垒是学识和见识上的,现在具体到一块地毯上了。
不能露怯,不能露怯,我是来赚钱的!万云给自己打气。
她不再费功夫去想这些,张承志还在楼下等她,万云往右边走了几步,找到706的牌子,按铃,过了会儿有个卷头发的姐姐来开门,万云手上搬着两个箱子,嘴甜地喊着“姐姐好”,又说是裘阿姨叫她来送货的。
那个卷发姐姐立即开门,刚好裘松龄也在,听到万云的声音,走两步出来一看:“阿云来了。”
万云还从未见过在办公室里上班的裘松龄,真不像平时的她,笔挺的灰色西装裤,上面是光滑的白色丝绸衬衫,瘦削的双肩披着一件灰色的女式长西服,依旧戴着珍珠耳环,手上拿着一支钢笔和纸,打扮得中性典雅,见万云有些局促,脸上难得带笑招呼:“进来吧。”
万云叫了人,弯下腰,把箱子搬过来,裘松龄见状不悦:“阿林,阿荣,出来搬东西。”
裘松龄发话,办公室里立即跑出来两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接过万云手上的箱子,万云立马把两只夸张漂亮的绒花灯笼拿出来,放在箱子上,一起交给他们,大家嘴上都不住地说辛苦辛苦,唔该唔该,很有礼貌,很有教养。
裘松龄让万云跟着去她的办公室,又念她一句,隐晦地看了她的手一眼:“你既然说自己的双手珍贵,就要好好珍惜它们。”
万云被裘松龄的话弄得有些站立不安起来,脸上忽而热了一下,扯出笑,可不知怎么,反而像是赔笑,快速地扫了眼这个宽敞明亮、充满植物和现代办公仪器的办公室,里面的人穿着打扮与楼下的贩夫走卒截然不同,楼下是现实世界,这里是她在香港电视剧里看到的画面。
裘松龄的私人办公室不大,东西却不少,甚至堆积到天花板,在她办公室的右手边有一整面透明玻璃窗,百叶窗拉上去了,视线与珠江面遥遥相对,偶尔能听到一声船鸣,白天鹅宾馆的招牌就在眼前。
“你等一会儿,我让人给你结钱。”裘松龄看手上签好字,要给下属的单子也跟着拿进来了,又走出去交代工作,顺带让财务付现金。
这个满满当当,放满文件和画作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万云一人。
万云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布鞋和地上那块拼接的多色高级地毯,捏着自己的斜肩布包,这不是在平水县那个军绿色的包了,那个包用久了,终究是断了带子,这一个是她在广州新买的,它的特点不是美观,而是耐用、够大、能装东西,万云感受到了自己站在这里的格格不入。
裘阿姨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进来,万云等了几分钟,有点无聊,看看地上叠在一起的几个木头画框,又转头看墙上的两幅山水画,画的尺寸都不算大,一幅是墨荷;一幅是乱枝野鸭,野树上点缀着几点春红绿柳,树木后面还有寥寥几笔白墙灰瓦的房子。
她不禁走前去,看得细致了些。
裘松龄站在办公室门口,瞧见万云在看画,微微笑着:“喜欢哪一幅?”
万云回过神来,不知为什么,相比于桂老师,她有点怕裘松龄,裘阿姨比桂老师更像一个老师,被这么一问,又带了点不自在的笑,指了指那张有鸭子的画说:“这张。”
“噢?”裘松龄转头去看一眼,问,“为什么?”
万云的笑这下是带着点淳朴,两根辫子在她胸口晃动了一下:“我觉得这人画的地方,有杂树,有番鸭,有小河,还有瓦房,跟我老家有点像,很亲切。”
裘松龄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两秒,然后笑了出来,仿佛觉得很好笑,又笑了一会儿,指了指万云,真有趣,难怪阿桂喜欢他们两个小年轻。
等笑完了,裘松龄才说:“这幅《泼墨夏荷图》是张大千的画,五年前,价值美金六万,如今翻几倍涨了。”又抬起下巴,对着万云喜欢的那幅画,说,“这是吴冠中的《水乡野鸭》,较早期的作品,前年我在北京找到的,花了六万港币。”
万云诧异得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鸭蛋,天啊,裘阿姨说得是地球语言吗?就一幅画,动不动就上万,她又去看那一大片的泼墨,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来,只能分辨墨迹深浅,再看那两只不能吃的番鸭和树枝子,老家遍地都是,可到了画布上,它们就变得这么值钱啊了啊?!
而裘阿姨就这么随意挂在办公室,也不拿把锁锁起来?被人拿走怎么办?万云顿时替她肉痛起来!
“裘小姐,这是人民币一千二百元。”刚刚给万云开门的卷发姐姐进来了,拿了一沓崭新的人民币让万云签收,“来,小姑娘,在这里签个字。”
万云还没从裘松龄刚刚说的价格中缓过神来,糊糊涂涂地签了自己的名字,拿了钱。
看到万云随意签字,裘松龄又皱眉,等卷发姐姐出去后,开口提醒她:“签字是很重要的,往后所有带有文字的东西,签名之前都要阅读清楚,可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万云的懵懂被裘阿姨的话给打醒,那种兴兴头头来拿一千二百块钱现金的兴奋劲儿被墙上两幅画给打散了。万元,千元,这两个数字,在万云的脑海里疯狂交锋。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大啊,她来广州见了世面,可却连边角都没有触碰到呢!
走之前,裘松龄给她拿了两管没有开封的香奈儿口红:“得亏年轻,不打扮也好看。过年了,也涂抹一下口红,像你说的,喜庆一些。”
万云讷讷地接了裘松龄的口红,现在知道对裘阿姨来说,香水口红就像是随口买的新年挂件,就没推脱,谢过她,又慢慢地走了出去,再看一眼这装修精美的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幅精美的彩色世界地图,插了几个旗子,旁边写了些她看不懂的英文字,人人桌上都有电话,好像每个人都会说不同的外语,万云只觉得这里似乎属于另一个世界,是天上浮云和海市蜃楼,不属于她熟悉的、市井的、通俗的广州。
坐上电梯,下了楼,万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从保安那里拿回自己的身份证,走出门去,直至站在门口一直等着的张承志叫她:“万老板,拿到钱了吗?”
张承志一个厂长,愿意跑来送货,拿现款就是其中一个原因,没有哪个生意人能拒绝得了到手的现金。
现在是冬季,广州再是暖冬,刮起风来也会冷,穿堂而过的风吹过时,万云拍拍自己的脸颊,自嘲地笑了一下,想什么呢?裘阿姨哪怕是天上的仙人,也跟你没关系,回归现实世界吧!
“拿到了!”万云四下看看,满大街的人,也不方便掏出来,“跟我来。”
两人又鬼鬼祟祟地跑回刚刚那栋大楼里,保安伸手拦住他们:“干什么又回来了?”
万云躲到门后,边在布包里掏东西,边对保安说:“没事,马上就走。”
那保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万云把兜里一沓人民币递给了那个大光头,大光头拉开自己衣服的拉链,放到最贴身的那个兜里去了。
“你不数一数啊?”万云提醒他。
“不数了,走吧,这钱我掂量一下就知道够不够。”原来是自信,张承志放好钱,拉好拉链,又成了路上不起眼的一个土老帽。
万云服气了,这世界上奇人奇事可真多。
等走了一段路,冷风吹一吹,万云才渐渐从裘松龄的办公室震撼中慢慢解脱出来,问老张:“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把你儿子也带来呢。”
“我儿子没空,要在家给他妈做饭。”张承志生了个孝顺的好儿子,才十多岁,就什么都能干了,上回万云还见那小孩儿在厂里帮忙打包货物呢。
张承志是属于大器晚成类的老板,过了年就要奔三十九了,也就是这两年,开厂子慢慢赚了点钱,可他的妻子身体非常不好,早些年在农村挨过大饿,吃过大苦,生孩子又折磨了好一遭,眼看着日子好起来了,年轻时埋在身体的病根开始发出来,听彭鹏说是癌症,已经有几年了,老张在广州赚的钱全都花在了医院,是个有情有义的丈夫,他妻子不愿意再治下去,十月的时候已经从医院转回家了。
“小孩儿真乖,也没闹着要跟你出门。”万云夸了一句。
“所以你说给家里人买新衣服,我立马就过来了嘛。”张承志笑呵呵的,从兜里递出一张收据给万云,“刚刚的送货单,再减去上回的一部分数,你还欠我两千三。”
万云边走路边看数,对上了,就放到包里。
“万老板,你说要请我吃饭?吃什么啊?”张承志对这儿不熟,只能赖着万云。
万云嘿嘿笑着,带他上了回年货摊的公交车:“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到了袁东海的那个热食摊子面前,张承志哭笑不得:“万老板,你也太小气了,就请我吃个汤米粉?不是说好要吃肉的吗?”
“有有有,你等着,街尾那儿有家烧腊店,我去砍半只烧鸭回来,我们就着米粉吃。”万云小气鬼,连个快餐都没请人家张承志吃。
张承志也只好跟着他们三个蹲在年货摊前吃着汤米粉和烧鸭,真佩服这些见缝插针挣钱的人啊,抠得连小餐馆都不肯请客。
袁东海跟谁都能聊几句,听说万云的那些挂历就是这个张厂长印出来的,立马要留联系方式:“张老板都有什么业务啊?”
张承志擦了擦嘴,咧着笑说:“纸品类的,能做我尽量都做。那种大红大金的挂件饰品,就过年和元宵时做一些。袁老板,你要是还做天地银行的生意,清明节和中元节的时候,我那儿还有金元宝和纸钱,现在时代在发展,下界也洋气了,我们还给先人做皮鞋和四大件,我那儿的小工粘得可稳妥了。祖宗们的生活过得比我们活人好。”
袁东海光棍地问:“张厂长,你和天地银行还有业务往来啊?”
“净胡说!我哪有这种本事!”张承志吃完米粉,光头两边沁出汗,看着更像灯泡了,“这不是等着孝子贤孙给先人往那银行里存钱嘛。”
万云和江曼都笑出声来,两人刚见面,到真是活宝一对。
“万老板,你说这附近哪儿有买衣服的地方?我得给我老婆孩子带两身回去。”张承志这回出来,还真是要给家里人买过年衣裳的。
他这么一提,就是江曼都心动了,葛澜的新年衣服还没买呢,大人穿旧衣,可孩子得让他欢喜欢欢喜啊,这还是他们第一年在广州过年呢,自己在这儿看摊子,一直没空去逛街,她妈妈胆子不大,又不敢乱出门,至于葛宝生,算了,儿子多高他都没概念,指望不上。
万云不想去逛,也不想买新衣服,就找隔壁的摊主借了本旅游手册,指路给张承志看,告诉他怎么坐车去,又怎么坐车回白云:“十三行就在越秀,那里一天到晚人都多,记得收好你身上的票子。”
张承志拿支笔记下来,谢过万云,让她还要货的话,再打电话,他全年无休。
看张承志要走,江曼期期艾艾地和万云提:“老板,我能不能也跟着去?我想给葛澜买套新衣服过年。”
万云想了想,不是多大的事儿,给她准假:“去吧,小心点,过年扒手多,不是开玩笑的。”
“哎,好,多谢老板。今天的工钱我只要一半,下午六点左右我一定回来帮忙收摊子。”江曼还是很珍惜万云提供的这份临时工作的,不想给她留下坏印象,赶紧自己自扣工资。
万云笑笑:“曼姐,没事的,就半天功夫,今天人估计跟昨天的差不多,我顾得过来。你去吧,给自己也买一套,红红火火过大年。”
江曼立即笑了,让张承志等等自己,坚持把两个饭盒洗干净了,才肯跟着出去,决定早去早回。
“万云这个小老板有意思啊。”张承志本就不太适应这儿,人多车多,有个人跟自己一起去买衣服更好,又是个女的,还能帮他给老婆挑一套,女人看衣服的眼光总归比男人要好吧。
“是哦,我刚到广州不久,什么都两眼一抹黑,多亏万老板了。”江曼跟张承志走得不远不近,两人说起话来。
她想起早上开档没多久,万云就说要出去一趟,就是跟张承志对接,直接把整个摊子和那一百多块钱留给自己了,江曼都觉得万云心大,她们才认识几天啊,就敢这么放心自己,拉着手不让其走:“不行啊,阿云,我一个人看不住这么大的摊子!”
“没事的,早上人少,你昨天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我去去就回。何况我交代了袁胖子,有什么你就喊他。”万云其实也有点纠结,但已经跟张承志和裘松龄约好了,不得不去,要是离开一会儿,江曼都撑不住,那能力高低就有待重新评估。
江曼真是望夫石一样望着万云往外走,双手合十求老天保佑顺顺利利,全身保持警惕看守摊档,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生怕老板不在,她给弄不见了什么,袁东海在旁边插科打诨,她都挤不出一个笑容。
好在,万云说去不久,中午午饭时分就回来了,江曼绷直的腰都松塌了不少。
今天跟昨天一样,路上客人不多,万云跟个土财主似的,尽职尽责点着自己的货,偶尔想想早上在裘松龄那儿的奇遇记,那一大片墨水和那几只野鸭子,时不时都冒出在她脑子里,这些东西的结算货币居然是美金和港币,也真有人愿意花这么一大笔钱去买一幅画,这人世间的事情真不可思议!
万云又看看自己的双手,和这满摊子加起来都不超过一万的货,真是想想都惆怅,不过她比以前会调节自己,尽量甩开这些跟自己生活差距太远的事情,集中精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昨晚她和江曼是把糖果又重新收起来装箱,除了挂着的春联儿,其他的全都运回报社大楼一楼的小仓库里了,进进出出的,那保安不太乐意给他们开门,骂骂咧咧的,送了东西也不行,大冬天的从暖和的保安亭出来开门确实让人恼火。
万云就觉得太麻烦了,想跟袁东海一样,留在这儿过夜,尤其是等人多的那个月,一大早这儿就有人来买年货了,早起就早做生意,能早点把货清完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