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雪问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最近忙,事情做得慢,心里着急。”万云没有跟万雪说自己在找铺位开餐馆的事,千头万绪的,说了万雪也帮不上什么,她姐自己都一堆事儿,徒增她啰嗦担心。
姐妹两个互通消息,说了会儿话,就挂断了电话。
万云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上面写着她跟袁东海这几天在工业大道附近看的一些铺面信息。
其中地段、面积、签约条件、价格、人流量判断,还有距工业园的平均距离,走路要多久,骑车要多久,都一一备注了。
虽然还没有找到时机和周长城说自己想找店面来做餐饮,但是她想把这些条件都整合一下,最后再和城哥讲,免得他忙工作之余,还要忧心自己的事。
万云已经初步决定要和袁东海合伙做生意,所以每次卖完盒饭之后,就骑着三轮车,载着袁东海,带着目的在工业大道这五里路上到处逛,逛完后,又根据自己卖盒饭的经验,把这些资料记下来,商量着怎么出钱,怎么做装修。
但这些东西目前来说都暂时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前面的卫生许可证、经营证件,还有食品流动许可证等等,但凡是和政府部门打交道的证件,万云都要想办法去解决,所以改变自己的环境,去实现目标,从一开头,对她来讲就是一个坎儿。
而袁东海是根本不管这些事的,他脑子简单,一听到这个那个证,立即举起双手投降,说自己脑子糊涂,掏出身份证和暂住证,只有这两张纸,而且还特别赖皮,说自己把全副身家一万块钱拿出来,全压上,其余出力的地方,任由万云差遣,只求万云给口饭吃就行。
袁东海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弄得万云压力很大,她也没有经验,也是要顶硬上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云虽然觉得困难很多很烦,可也没有退缩,而且跑了一遍这些流程,下回再来就有经验了,她愿意挑战,刚开始卖盒饭的时候,阻力不也很大吗?这几年不也一步步走过来了吗?所以万云坚信自己如果真的要做这件事的话,是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克服的。
这一阵,万云跟朋友袁东海走近了,反而跟丈夫周长城疏远了。
那日,中午卖完盒饭的时候,万云也没有从外资工业园后门出去,而是接上袁东海就赶紧跑,她想多找几家合适的铺面,以供选择。
有好几次,肥伦看到他们两人坐着车就跑了,跟赶着去抢粮食似的,招呼都不打了,转头还跟周长城提了这件事。刚开始,周长城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已经有几个月的中午都没有出去陪万云卖盒饭了,而且这几日的晚上,总看到万云拿着本笔记本在写什么,可能是给她姐写信,他也累,就没多问。
有一回,周长城刚跟厂里的同事争完一个对接的问题,气闷地从昌江精密出来,抬头看钟,还有点时间,小云应该还没走,想出去见见她,就瞧见万云手快脚快地把装盒饭的那几个桶放好,袁东海在后面一跃而上,坐在车后,兴致勃勃和万云说着话,比手画脚的,小云侧着头,满脸的兴奋笑容,看两人的脸色似乎要去哪里。他有一瞬间的不爽,但也明白,光天化日的,万云和袁东海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实在没有理由去感到嫉妒或介意,三轮车已走远,他牢骚也发不出,又只好折身往厂里走回去。
而他跟葛宝生去东莞的那个兼职,在这个月已经到第三回 了,时间和车子这些,宝生哥都约好了。前两回都很顺利,并且拿到了钱,周长城又花了一千块去报了个英语学习班,正式从二十四个字母开始学起,学完了还要考试,听说读写都少不了,一说到要考试就头大。
上第一节 课的时候,周长城刚下班,满心满身的疲惫,坐上公交车,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只在公交站边上买了两个包子,就急匆匆往语言夜校奔去。教室里早已经坐满了人,乌央乌央大多都是女的,极少男人,加上他个子高,又无认识的人,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听着老师在上面教ABC,他在后排跟个念经的和尚一样有口无心跟着念,脑子打结,恨透了洋文!
能学习到新知识,自然是能满足好奇心,会产生一种新奇的收获感,可周长城始终排斥,过来读书,像是被迫卖身,况且他还得带着梁志聪的那本中英文字典,因此前两节课他都上得有些无精打采。
今年以来,最让他开心放松的,就是跟葛宝生一起到东莞去做兼职。
东莞厂的这个厂长和普通职工都对他很敬重,张口周工,闭口周工,那种发自内心的欣赏是装不出来的。
说起来真有些不光彩,不光彩中还带着自卑,周长城在不如自己自己的人堆里找到了一点自信,他也明白这是饮鸩止渴,并不是一种正确去面对自己失落和痛苦的方法。
可出路在何方?如何能自我融洽?周长城需得苦苦追寻。
这一次为了节省车费,葛宝生带着周长城上了一辆小货车,这货车司机是葛宝生在一个袜子厂认识的,因为司机头发常年染着个黄头,大家都叫他黄毛鸡,平常黄毛就开着一辆四处响的小皮卡货车,跑跑广州和周边的城市,给厂里拉拉丝线,送送货,对周围的路线也熟悉。
葛宝生答应给黄毛两块钱,回头请再请他吃顿午饭,黄毛就顺路把他们两人带上了,车上就他一人,反正拉的货也不算多,来两个人说话也好。不过黄毛出发的时间很早,回来的时间相对较晚,差不多晚上八点半左右才从东莞回来,但好处就是葛宝生和周长城两人不用去车站等车,不然从车站下来,还要坐公交回珠贝村,也很花时间,坐黄毛货车的好处就是,他几乎接送到门口。
下午时,葛宝生和周长城就做好了本次的兼职工作,厂长派人客气地送他们出去,照例一人给了两百。
来了两回,葛宝生跟周长城都没有去魏振汉那儿坐坐,今天跟黄毛约好的时间还没有到,他们决定先去找魏振汉吃个饭,大家也认识认识。
魏振汉是个不到四十岁的敦厚男子,他到东莞来,就是因为原来厂子的绩效不行了,现在他所在的厂是个远房亲戚开的,专攻做玩具外壳的模具厂,客户都在珠三角周边,生意挺好,请他过来做副手,抓抓技术和生产上的问题,刚开始魏振汉也不喜欢广东,这小半年待下来,又觉得还不错,人手足,老板大方,大家做事情有效率,不用拖拖拉拉的,除了吃不惯,其余一切适应良好。
三人互相认识了一番,都说好往后有什么赚钱的生意和机会,一定要互相通通气。
那顿饭,三人喝完了一整瓶九江双蒸酒,以兄弟相称,魏振汉平日里爱喝点儿酒,广东的这种双蒸酒便宜实惠,又带点儿烈性,很对他口味,每回跟人吃饭都至少要开一瓶,他们喝了白的,又喝了大半扎啤酒。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没有大醉,还算尽兴。
到了晚上,将近九点了,黄毛才绕着道过来接人,葛宝生和周长城的脸上都发红,身上有一阵酒味,等上了厕所,才跑出来上车,二人坐在车上,对着魏振汉挥手,说下次过来还找他喝酒,魏振汉在东莞待着,平日里只有一个人往来,家人都在老家,寂寞得很,有朋友过来,他只有欢迎的。
黄毛看起来年纪不大,似乎才二十冒头,但很爱吹牛,很健谈,那张嘴叭叭叭,一张嘴就没停过,油门一踩,回广州去了,转头跟后排的两人说:“老子跟我师父在这条路上跑了上百次,闭着眼都能开回厂里!人家也称我一声黄毛哥!你们不知道,前年我一个人的时候,还遇到了拦路打劫的人,那帮傻子想要我的钱,老子手上拿着铁棍,下去一棍子就把人打开瓢了,吓死他们!毛都没长齐,学人家出来打劫!”
“开夜路,哪里能不备点棍棒刀枪,早些年管得没那么严格,我师父的师父还有两把猎枪,不过后来枪械管制严格,到我们跑夜路,就只剩下铁棍了。呐,就放在车门,随手一抽就出来。”
黄毛不停地吹嘘自己有多英武神勇,手速有多快,遇到什么神神鬼鬼都不怕,仿佛自己是关公在世。
葛宝生和周长城两人喝了酒,刚开始犯困,在后座上团成两堆,但因为黄毛一直不停地说话,说的还是这些打打杀杀的话题,他们两人听着又亢奋起来,接着黄毛的话往下讲,把自己听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新闻都拿出来吹牛,说若真遇上了土匪路霸,是个男人都不可能没有血性,一定要跟对方拼个鱼死网破,就算对方人多,也得多打两个回本!
两个半醉的男人和黄毛哈哈大笑起来,在这夏日的夜风中,这辆发着声响的小皮卡从东莞渐渐进入到了广州境内。
也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前脚出了虎门,后脚还没到番禺南沙,那一段路没有路灯,黑麻麻的一片,四周应该都是水田和农田,不到到六月的天,在车里能听到虫鸣蛙声一片,间或还能听到水流声,路边的野草有半人高,如果不是刚刚路过一个“广州界”的牌子,恐怕谁都会以为这儿是什么乡下地方。
葛宝生在刚刚那顿饭中,喝了不少啤酒,车行不到一半,嚷着让黄毛停车,他要下车尿尿,被葛宝生这么一喊,周长城也觉得膀胱鼓胀,两人在后排一起拍黄毛的座椅,嘴里发出厚重的酒味,骚扰司机:“停车,停车!我们要下车撒尿,不然就尿你车上了!”
黄毛骂了句广东话粗口,放慢车速,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看向四周,这里别说灯,连个鬼影都没有,路上也没车,唯一的路亮光还是他的车灯,这两条粉肠要在这儿停下,真是要命!
这段路是广州和东莞交界的地方,因为地处偏僻,多少属于三不管地带,所以要是在这儿发生抢劫案和命案,两个城市的公安和治安队都没有办法管到,几乎处于相对放任的状态,何况现在黑天墨地的,人本能怕黑,黄毛就不想停车,让他们忍忍,再开七八公里就能见到路灯了。
但葛宝生和周长城两人不管,酒精驱使理智,硬是要黄毛停车,黄毛心里打鼓,又被后面两个醉鬼敲得心烦,走到一个略微宽阔的拐弯处,不情不愿地把车停下,开了大灯:“扑街,下车吧,别真尿我车上了!”
葛宝生跟周长城两人一人开了一边的门,捂着裤子,吹着口哨下了车,也不挑地方,不走远,看到一丛草丛,直接开裤链。
看他们两人并肩在车边上解裤子,黄毛四周看看,没什么动静,车钥匙都没拔,也跟着下车放水,在大车灯的灯光下,三人还幼稚地比起了谁能尿得更远。
等葛宝生跟周长城抖了抖之后,旁边的草丛突然有了动静,两人以为有蛇,赶紧把扣子扣紧,齐齐往后退了两步,往发声的草丛大喝:“什么东西?”
黄毛还没尿完,也是立马收起家伙了,瞬间警惕起来,心里暗骂,扑街!正扑街!不会夜路走多了,真遇到鬼了吧?他以前就听师父他们讲过,夜里开车,路上无论是遇到什么人招手都不能停车,就算是看到地上一袋钱都不能停下去捡,一定要拼命往前开,离开这些古怪的地方,不能为了一时善心或贪便宜,就把小命交代在路上,夜里的东西都邪门的很!
不过鬼是没遇到,他们三个“幸运地”遇上了埋伏在此地的路霸。
一盏炽亮的大灯从草丛里升起,直直地照在这三个撒尿的人脸上,不论是葛宝生周长城,还是黄毛,都下意识拿双手挡住自己的双眼,在双手缝隙中往前看去,对方至少有四个人。
“老三,抓到鱼没有?”在皮卡货车的后面,传来一句粗嘎嘎的声音。
“阿大,抓到了!三条!丢,差点尿到老子头上了!”一个尖细的男声在他们三个面前响起。
周长城葛宝生黄毛三人汗毛竖起,前后都有人,他们被人包抄了!
“今晚的钉子我都没来得及往地上撒,就来了三条水鱼!还敢在我们老沙的地盘撒尿,嫌命长!”那吓人的粗嘎嗓子又在后头响起,“老三,把他们带过来!”
那个叫老三的,手上拿着西瓜刀,提着一盏刺眼的大灯,跟旁边几个持棍的男的,把惊慌失措的周葛黄三人赶到车头面前,跟那个叫阿大的人碰头。
“大哥,大哥,有话好说!”黄毛显然是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的,只要自己好好配合,对方求财,不伤害自己就好,“我车上还有几箱货,您老人家看看是否合眼。”
黄毛的小皮卡上装了十箱袜子,用防水布盖起来了,暗夜里,看着鼓鼓囊囊的,似乎很多的样子。
“货,我们肯定是要的!”粗嘎的阿大叼着半根烟,脸上连块布都不挡,根本不怕人看见他的真容,葛宝生等三人被赶过来后,就让他们三人站在空地处,刚刚他在路边用望远镜看见了,是这个小黄毛做的司机,其他两个人都坐后面,想必是搭顺风车的,哼,也是他们倒霉,遇上他们这种开路爷,“钱和车都要留下!”
啊,车也要留下!
黄毛慌了,这车虽然剐蹭了不少,用得也有些年限了,但毕竟是厂里的车,要是车不见了,厂里肯定也要追究他责任的,双手拱拳求饶:“大哥开恩,货和我身上的钱都给你,求你让我把车开回去!我要交差啊!”
“你这个小黄毛,是不是没睡醒啊?我阿大说要你的车,你两只耳朵听什么?”老三拿着西瓜刀,一把尖嗓子,笑得阴恻恻的,“要你车是给你面子!面子,知道吗?”
这种夜里拦车,主要是针对路过的大货车,他们大多都是劫财和劫货,司机好好配合的话,人是不要的,除非是遇上心狠手辣的那种,真正杀人越货。眼前的人个个都不怕暴露,恐怕都是劫道老手,黄毛吓得愁容惨淡,双手双脚跟打结了似的,一动不敢动。
周长城和葛宝生两人猛吞口水,头上冒出大汗,手脚发颤,心跳加快,黄毛还能开口,他们是根本连话也不敢说,只听得黄毛低声念叨乞求他们把车留下,两人的脑子在这瞬间都是个空白的。
老三那头有四个人,阿大这头有两个,加起来是六个,阿大叫了三个人去搬后面的货,管他是什么,先搬下来再说,黄毛苦着一张脸,不敢怒不敢言,只求面前持刀拿棍的人放过自己。
那个抽着烟的阿大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割开从皮卡车上搬下来的纸箱,伸手进去一探,抽出一包袜子,去,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不值钱的玩意儿,算了,有好过没有,留着吧,挥手让两个小弟把那十个纸箱往路肩后头搬去。
货不是什么好货,阿大很不爽,竟公然走过去跟老三说:“都是些不值钱的袜子,今晚又要给前面那个猪头七给比下去了,前半夜他们就拦下一辆运钢材的车,还说今天可以早收工!”
做劫匪竟还有这种目标考核?周长城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一句,可他双手被迫举起,不敢轻举妄动,牙关肌肉紧咬,发出“咯咯”的声音。
“听到没有?我阿大说你们几个穷鬼,连好货都没有几件,不要做人了!”老三的声音听着吓人,像是有人捏着他的喉咙发出的,细丝一般,又威胁他们,“把身上的钱交出来,老实一点,别让我们兄弟动手!”
葛宝生抖着手去搜自己的裤袋,今天赚的两百块,再加上他自己随身带着的八十,全都掏出来了。
黄毛本还想继续请求放过,可看着他们手上明晃晃的刀,也不敢再开口,从自己身上掏出一百四十块钱。
周长城则是在兜里拿出三十六块四,这是他日常会带在身上的钱数。
阿大和老三都不相信他只有这么点钱,一把抢过那三十六块四,催他别磨蹭。
“我警告你,我们兄弟的耐心有限,你别他妈给我耍心眼!”阿大随手抽过旁边一根铁棍,往周长城的左手臂上敲了一棍,没用全力,但也不轻。
周长城半弯着腰,“啊”了一声,惨叫声响彻在黑夜中,打劫的那帮人却大笑起来,催他把全身衣服都脱了,非得好好搜搜身不可!他们才不信这人身上只有这点儿钱!
周长城痛得龇牙咧嘴的,还要抽着冷气跟面前的人商量说:“大哥,我真的只有这三十块,衣服裤子你就给我留一身吧,这身衣服加起来也不到十五块,不值钱!”说完,还把自己的两个裤兜都往外翻,证明自己是真的没钱在身上。
“你他妈话怎么这么多?我让你脱你就脱!值不值钱我说了算!”听对方竟还敢跟自己讨价还价,阿大没耐心,躁着嗓音,把抽完的烟屁股丢在地上,用脚狠狠捻灭,凶狠地瞪着周长城,还要再给他一棍!
周长城立即双手抱头:“我脱,我脱!”说完才磨磨蹭蹭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而黄毛那头还在对着拿西瓜刀的老三泣诉哀求,不要扣他的车,不然他回去也要剥掉一身皮,其实看到这些人没遮挡住面孔,黄毛就知道自己应该是遇到硬茬子了,这些路霸的手上肯定有货车司机的命案,车子和钱保不住,他就想一定要保住命!
老三听得耳朵嗡嗡响,烦人,把西瓜刀提起来,指着黄毛的胸口,吓得黄毛直哆嗦,大概是见多了被劫之人的恐惧相,全身颤抖已经刺激不了他的感官,老三换了个玩法,把刀驾到黄毛的脑袋边上,用刀背拍拍他的耳朵:“我刚刚就说你耳朵不好,我们阿大要你的车,你敢不给?看来脑袋两边的耳朵都是装饰用的,你留着也没用,不如切了,给我们兄弟炒来当宵夜吃!”
这话把黄毛给吓得双眼瞪直,不顾那把西瓜刀,立马捂住自己的耳朵,手都被刀刃割出血了,他也不在乎,在周长城把衬衫扣子脱得只剩下三个的时候,他突然发了疯一样,觑了个空位,从老三和他旁边三个人中间钻了出去,撞歪他们,一直嚎着嗓子叫救命,撒开腿往前跑。
所有人都愣了,看着黄毛那不甚伟岸的背影呆了一瞬,直到一直盯着周长城的阿大反应过来,推了老三一把:“死蠢,去追啊!等他将公安喊来帮我们一锅端吗?”
拿西瓜刀的老三追着黄毛跑,旁边三个人立马也撒丫子往前面追,车子跟前只剩下惊弓之鸟般的周长城和葛宝生了。
净死蠢,一下子人又跑了个清光!阿大呸了老三他们一句!
“我告诉你们,别耍花样,我手里的棍子可不长眼睛!”阿大显然觉得今晚有些不顺利,刚刚被他叫去搬箱子的兄弟距离自己有五十米远,夜里都要看不清人影了,老三那几个又去追人了,现场竟只剩下他一人在,大概是觉得棍子不够震慑,又从兜里掏出刚刚那把割开纸箱的小刀,左右开弓对着周葛二人。
周长城敞开大半个胸膛,和葛宝生两人脸上都是一副喏喏的表情,可趁着阿大转头去叫搬箱子的兄弟快点回来时,周长城心里不知道哪里鼓起来一股勇气,提起脚狠狠地往那个叫阿大的人肚子上踹了下去,把人给踹倒在地上,又抢过他手上的铁棍,恨恨地敲了一棍他的肩膀。
葛宝生也跟着动起来,帮周长城去制止这个叫阿大的劫匪。
阿大的叫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周长城四下一看,催还在踢人的葛宝生:“快上车!”
两人连滚带爬,跑到车门边上,好在刚刚他们下车撒尿时,车窗没有关上,留了一半,周长城把手伸进驾驶位的车窗力,拔起车门拉锁,门立即就打开了。
那个被踹倒在地上的阿大反应也很快,忍着痛,冲上来跟周长城纠缠,手上的刀胡乱刺着,边阻拦边喊人过来,不论是在搬箱子还是在追黄毛的劫匪,此时都往这辆小皮卡的方向冲了过来,周长城手上拿着铁棍,什么都顾不上了,对着阿大就猛砸,用尽了全身力气,把阿大给打得抱头鼠窜、无力还手。
看着两面往自己冲过来的人,周长城顾不上打阿大,丢掉手中的铁棍,坐上车,把车门关上,上锁,黄毛的钥匙没拔走,他大力地吞了一口发苦的口水,鼻腔里喷出重重的热热的酒气,抖着手去扭动车钥匙,两回才打着和,而刚刚搬货的那两个劫匪已经赶回来了,拿起地上的铁棍和石头就往车窗上砸,嘴里喊着:“扑街,下车!下车来打死你!”
葛宝生刚刚爬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手忙脚乱锁好自己这边的车门,摇上车窗,此时双手抱住头,躲在车头和座椅的中间,不敢动,不敢还手,也顾不上帮忙。
周长城打着火,左侧还要躲着阿大和他那两个兄弟的打砸,车窗很快就被砸碎,碎玻璃和石头丢进车里,砸在周长城的肩上、脸上、手臂上,甚至胸前,这些地方出了不少血。
好在这皮卡车争气,周长城拧了两回就打着火了,立马踩着油门,往前冲,“唰”一声就把身后的四个劫匪甩开了,而前面还有拿着西瓜刀冲上来的老三和他几个手下。
老三狰狞得如同夜里的厉鬼,持刀冲在最前面,像是要用手中的刀放倒那辆疾驰而来的皮卡车。
周长城双眼不敢眨,咬着牙,腮帮子紧得如同一块钢铁,不管了,他们要是不躲开,那就撞死他们!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十五米,十米,八米,六米,三米,还有一米的距离!
拼命的老三还是被他兄弟给拉开了,坐倒在地的老三气不过,甩出手上的西瓜刀,钢刀“咔”一声,丢在了皮卡车的车身上,又反弹到泥地上,无声无息,可皮卡车已经被踩到最快的速度在往前飞,彻底离开了这帮拦路匪徒!
阿大和老三几人汇合上,收起路边的棍子和刀具,赶紧往路肩的杂草丛里钻进去。
“冚家铲!竟然还有一个会开车的!我还以为只有黄毛一个司机,这次掉以轻心了!”阿大被周长城打得满头包,嘴角已经出血,手往胸口摸去,似乎有肋骨断掉了,丢距老母,下手这么重,难道是遇上同行了?
而周长城这头,葛宝生还蹲着不敢出声,他双唇嗫嗫,不知在念什么佛,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险境。
至于黄毛,谁也没想到瘦猴儿一样的他,腿又不长,跑起来竟这么快,已经往前跑了好长一段路,说他熟路,一点没错,他真的沿着路一直往海珠的方向在跑,一米都没歪过,刚刚那帮拿刀的人就在他后面追,竟也没追上他!真是福大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