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鹏一回到广州,就被人拉着去吃饭喝酒了,半躺在床上,晕晕乎乎的,听彭颖念叨几句,哼唧几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没回应,鼾声一起,又睡了过去。
买都买了,还花了五万,总不能丢了,彭颖只好把证件锁在保险柜里。
到去朱哥家里吃饭的那晚,彭鹏是一个人开着车来的,彭双感冒了,彭颖得在家照顾孩子。
万云要在八点半后才关餐馆,和周长城到得比较晚,回到珠贝村时,他们那帮老乡已经是酒过三巡,散了不少人了,不过彭鹏和朱哥等人仍在。
因为想着招呼客人,丹燕嫂和施婆婆煮了不少饺子,又张罗着要端出两碗给周长城和万云。
“朱哥,也就是你是我大哥!不然这种事情,还要我彭鹏亲自开车过来找你,门儿都没有!”开着奔驰的彭鹏毕竟有点身家了,傲气也上来了,就算对着往日有“一碗面之恩”的朱哥,也不是那么客气,黑色的大哥大竖在桌子上,旁边是散乱着的花生仁和炒黄豆,喝了一晚上的酒,说话时,他嘴里都是酒气。
朱哥家里时常人来人往,所以特意在院子里拉了个明亮的白炽灯,桌子也是特意买的可折叠的大圆桌,大家围成一圈,面对面地说话吃饭。
万云还没坐下,就听到彭鹏这话,和周长城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开,周长城和几个男人坐下,万云则跟着丹燕嫂进了厨房,回头看看身后无人,低声问:“嫂子,大家在聊什么呢?”
彭鹏怎么那样说话?
如果是平时,彭鹏敢这么和朱哥丹燕嫂说话,丹燕嫂是什么面子情都不会给的,在她眼里,彭鹏永远是到自己家里混饭吃的小弟,管他开日化厂赚了多少呢。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彭鹏在海南赚到了钱,不过是五天的时间,把五十万,变成了一百万,又把一百万,变成了一百八十万,跟会印钱似的,这个速度下去,再有一个月就是千万富翁了!
朱哥和冯丹燕想搭上彭鹏这艘船,有求于人,难免声气就要放低,跟人过不去,也不能跟钱唱反调,谁也不嫌这种快钱臭啊!
到了年底,海南地价疯涨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新闻,谁人都知道,谁都想在里头捞点儿钱上岸,朱哥和冯丹燕也不例外,但他们成日是在广州打转,海南于他们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就算是想拿地,加入这个疯狂的游戏中,那也得有本事拿到。
何况因为卖地赚钱这件事,骗局层出不穷,诈骗公司和皮包公司到处都是,个个都说自己有地有批条,还似模似样地开始起楼盘。且这些地皮还分地方,距离机场近的和距离海边近的地块,价格完全不同,里头门道多得让人根本无法分辨,暴利赚钱和被骗得血本无归这种事,是一起霸占新闻版面的。
彭鹏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的海南,在海口北边跟人合伙买地赚了钱,回来广州后就铺天盖地地说那儿的钱有多好赚,他亲眼所见,某个老板随手就给走穴献唱的歌星发了二十万小费,只为那美女歌星再唱一首《烛光里的妈妈》,云云。他赚钱的事儿,没几天就传到了朱哥耳朵里。
朱哥日日跟钢筋水泥打交道,年年干的都是这些活儿,操心弟兄们能否拿到钱,中间垫出去的钱又不知什么时候能收回来,现在看彭鹏那儿有渠道能到海南去炒地皮,立即就心动了,其他老乡还坑他的可能,但彭鹏,彭鹏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何况他的日化厂那么大,总不能是玩儿虚的。实在不行,这些老板们买了这么多地,总得找人建楼吧?让彭鹏引荐引荐,他带弟兄们到海南帮人盖楼也行啊!
冯丹燕就挑挑拣拣地和万云说了:“彭鹏现在做的是大事,后天还要到海南去一趟,把手里的钱翻一翻。时间和钱都不等人,带工人去起做事是来不及了,朱哥就想搭个顺风车,跟他搭伙投钱。把你和长城叫来,也是想,大家都是朋友,说不定能一起合个伙。”
“啊?彭鹏这么牛,能找谁拿到地啊?”不怪万云这么问,现在好多人买到地皮,有不少是在手上捂着,根本不出货的,就是为了看地价涨到最高点,想赚最狠的那波钱。
冯丹燕装好了饺子,也不急着端出去,和万云在厨房说起话来,撇嘴:“那谁管得了?他那厂子在白云发展得也算快了,生意叠生意,人脉总是比我们要多些!阿云,你没看到,他刚刚掏出存单来看,上头那些零,我点了三遍,都怕数错了,两百万呢!他说全是上个星期在海南赚的!这只是倒了两手而已!有些会玩的万家,同一块地皮,还搞竞价,价高者得。我刚听他讲,跟听天书似的,那些人怎么这么会赚钱!”
万云脸上是盖不住的惊讶和羡慕:“倒两手就能挣这么多?彭鹏现在是真有钱啊!我那快餐店,赚十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两百万呢!”
“我也这么说呢!你看朱哥,三天两头跑工地,和人喝酒拉工程,全广州到处跑,还得和地头蛇处好关系,一年下来也赚不了多少钱,遇上黑心老板还得自己先垫钱进去。人家赚钱怎么就这么容易呢?”冯丹燕感慨同人不同命,彭鹏真是积了十八辈子的狗屎运!
“除了彭鹏之外,我们有三个能拿出钱的老乡,准备凑一笔钱,大家签个协议,让他带到海南买地,赚了大家按比例分钱。”冯丹燕一点也没瞒着万云,这种赚钱的事本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等赚了钱,自己也能分多一点,至于亏钱,他们不认为这么火热的市场会亏。
不过,朱哥是大哥,总觉得自己年纪大,要带领小弟们赚钱生活,不论是彭鹏,还是跟周长城万云,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交情也在,这种赚钱锦上添花的事情,完全可以顺嘴问一句,反正这两口子也不一定能拿出钱来,机会是说了,就看他们能不能把握住了。
说万云不心动,那是假的,谁能拒绝赚钱呢?何况桂老师去香港之前,拿回来的那一袋子人民币所带来的震撼,她至今都没忘记。
就是在外头和朱哥彭鹏一起喝酒的周长城,听完来龙去脉,都把持不住了!
桂老师在海南卖地赚钱的事,他们两个谁都没说,当初天真地想过,要是有十八万,就要把酒宴从村口摆到村尾,可真正拥有了一笔大钱,周长城和万云两人都不敢声张,甚至想起来的时候有点心慌慌的,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笔钱不是自己亲手挣来的,他们没有落到地上的实在感,太虚,太浮了。
钱很好,但他们的性格就没办法去做投机倒把的事,甚至认为无端得来的,很快也会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失去,因此很少讨论这笔钱要用来做什么,就一直放着没动。
万云把温热的饺子端出来,坐在周长城的旁边,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跃跃欲试,已然没什么心思去吃眼前的饺子。
彭鹏看周长城万云夫妇坐在这儿,也是明白是什么意思,反正话是放在这儿了:“我后天就去一趟海南,赚他妈个翻天覆地!钱你们赶紧凑,别啰啰嗦嗦的,那些零零碎碎的钱我也不要,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只有几百块存款时,羡慕万元户,等当了万元户又想做百万富翁,像彭鹏这样已经有百万身家的,总觉得前面还有千万和亿万的目标,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朱哥和另外的老乡都没有透露自己凑了多少钱,应该是前头已经讨论过了,何况周长城万云又不是他们的老乡,突然跑来分一杯羹,除了朱哥冯丹燕彭鹏,其他人是不乐意的。
彭鹏就问周长城:“哥儿们,你怎么想?要一起吗?那真得花点儿本金了,现在地皮拿货都不便宜。”
万云刚刚跟周长城在桌子底下,已经在手心里写过字儿了,他们想出两万。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没有做过这样大的入股投资,心态保守;另一方面是桂老师在去香港之前,千叮万嘱绝不能踏入海南炒地皮的漩涡里,一再警告他们两个还嫩了点儿,赚不到这种疯狂的钱。
“我...彭鹏,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打工的,家里的餐馆每个月生意也平平,攒钱有限,就想...两万。”周长城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众人面前比划了一下。
没想到彭鹏和朱哥等人立即笑了起来,两万!
两万对普通人来说不是一笔小钱,但是在这张桌子上,两万就是小钱!
彭鹏眼泪都笑出来了,他大力拍拍桌子,又摇摇头,看看周长城又看看万云,心想,这哥们儿姐儿们的窝囊样,一辈子都发不了大财,人穷志短,往后还是和他们少往来,免得拉低了自己的心气,生了这种心思,就不免上了脸,在光亮的白炽灯下,嗤笑一声:“算了兄弟,这种事情不适合你们。不是我不把两万不当钱,而是两万块,在现在的海南,估计连棵树都买不到!算了算了,不说这个,难得见一回,喝酒喝酒!”
这话让周长城和万云两人都略微尴尬起来,谁被人这样兜口兜脸地拒绝嘲讽,都会不舒服,万云差点就说大不了就拿出二十万,但周长城在桌子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朱哥看彭鹏这样,对周长城也有两分不好意思,是他做主把人叫来的:“既然要顾着快餐店里的周转,那就先看好眼前,往后还有好多机会,彭老板这样豪气大方的人,肯定会带着我们的!”
“对对对,我都忘了,阿城和阿云的餐馆也才开了没多久,肯定还是要先顾着餐馆。”冯丹燕也立马出来打圆场,这个死彭鹏,发财了,对老朋友说话口气都不同了!
朱哥和冯丹燕两人不知道云记快餐已经慢慢步入正轨了,印象还一直停留在万云为生意发愁的时候,因此想着,那两万估计就是他们两夫妻能拿出来最多的钱了。
等大家都散了的时候,冯丹燕还埋怨了朱哥两句:“你说你,把阿城阿云两口子叫来干什么。”
朱哥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没想到彭鹏说话这么不留情面,也没想到周长城万云只能拿出两万块,他家里负担这样重,也四处筹了四十万出来,甚至还有一部分是本来要给工人们的工钱,就这,彭鹏还嫌少,说如果不是看在大家是老乡交情的份上,根本不会收他们这点钱去海南。
从朱哥那儿回到家,一锁上门,万云把憋了一路的起说了出来:“你看到刚刚彭鹏看我们的表情没有?跟看两个乞丐似的!”
周长城离得更近,哪能看不清楚,不过两万块在他这种百万级别的老板的眼里,应该真是算不上什么钱,金钱至上,弱肉强食,这几年,周长城接触了不少,甚至已经有些习惯了,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他们和彭鹏的距离可能要越来越远了。
“他确实看不上我们的钱就算了。”周长城其实心里也不舒服,但不能夫妻两个同时上头,总得有个人是冷静的,“你让我一下子把二十万拿去给他,我是真舍不得!虽然说是赚钱,可钱不在自己手上,我就总不放心。”
“也是,彭鹏那样儿,都要飘上天了,丹燕嫂说他现在一门心思研究海南地产,还想到深圳和上海去买股票,厂里的事情都丢给彭颖管了。”万云把在厨房和冯丹燕的悄悄话说出来,“彭颖管得不好,他又当众骂人,还很自豪能管住老婆,日化厂赚的钱,现在都被他抽出去炒地皮了。”
彭颖是越来越管不住彭鹏了。
“这人心思真活络。”周长城也不禁佩服彭鹏,不怪得人家发达,什么窟窿都敢钻,什么钱都能赚,是报纸上,文人那支笔底下写的,时代弄潮儿。
话题就从声讨彭鹏,忽然转移到夸赞彭鹏了。
万云说:“我也说呢,怎么人家的脑子就这么活泛?看看我们两个,赚的全是手艺钱。你要说我不羡慕彭鹏的脑子和胆子,那肯定是假的,他们好像挥一挥衣袖,就能赚回好多钱!”
“那?我们也跟上,再加点儿码?加到五万?”周长城小心地加了点儿钱,又问,“丹燕嫂刚没跟你说他们投入多少吗?我们也参考一下。”
万云边收衣服,边摇头:“没有,估计是说好了要保密,不方便对我们讲,不过看他们样子,应该是不少的。”至少比他们提出的两万要多。
周长城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说:“我现在就给彭鹏打电话,说我们愿意出五万,看能不能搭上他这趟车。”
万云停下手上的家务,想了想,说:“那现在去打,问问他愿不愿意。”
说干就干,周长城从抽屉里找出电话本,翻到彭鹏大哥大的号码,现在他应该还没有出海珠,还来得及。
谁知彭鹏接到周长城的电话,听闻他们两公婆要出五万,立马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笑得停不住,甚至踩了刹车,特意停在路边,过了会儿才说:“哥儿们,你们还真执着啊!不是跟你们说算了嘛?这个事情真不适合你和万云这种老实做小生意的人!五万是绝对不行的!五十万还差不多!就是五十万我都嫌少!”
周长城和万云两人挤在话筒前,满怀信心提出要入伙,结果再次遭到彭鹏的耻笑,这下是真的有些拉不下脸来了,五十万都嫌少,可卖了他们,也拿不出五十万来啊,正想找个借口主动挂电话。
彭鹏那头又说:“行了,我不跟你们讲了,酒喝多了,尿急!你们是实在人,就做实在的生意。就这样了啊,改天再聊!”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先把电话收线了。
留下周长城和万云两人拿着电话筒,面面相觑,脸上的羞愤之情怎么都消不下去。
“我们可能就是没有这种发财的命。”万云想起桂老师说的,想赚这种钱,先去算算自己的八字硬不硬。
“这彭鹏!”周长城把话筒放好,叉着腰,气得也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第171章
关于彭鹏要去海南炒地皮不带上自己这件事,周长城和万云都郁闷了好几天,夫妻两个一碰头就要骂两句彭鹏,忘了之前彭老板是怎么帮他们找年货厂家,怎么借钱给他们的好处。
不过,人家不带自己玩儿,自己又没有本事跑到海南去买地,赶不上这一趟风口,只能回归本来的生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反正发不发财,也是要过日子的。
越是临近年关,海南那头地价越是高涨,所有人都在欢呼又是一个好年景,银行、金融机构和持有地皮的地产商,所有人高举这一团锦簇的繁花,海南岛的太阳永远不会下山。
就是朱哥和丹燕嫂两人走在路上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彭鹏去海南岛上已经半个月了,终于在成千上万个人中拿到了最新的地皮,手续还未完全办完,当天就涨了价,电话打回广州来,让朱哥狂笑不已,感觉再过一阵子就能一把赚到底,从此都不用做事了!
彭鹏自己有两百二十多万,加上老乡和朋友们一起凑的钱,共有四百万,很快就跟人到了海南,从一个长春人手里接过一大块地皮,还似模似样成立了房地产公司,他准备让地价先涨涨,到了明年开春,选个黄道吉日,就打地基建楼房,到时候楼房连带着地皮一起卖出去,赚它一大笔钱!
那四百万大多数用在了买地皮上,要建房子,彭鹏只能找银行贷款,但这些都是小事一桩!
海南那时候是最新的特区,所有政策都为经济开道,在其他省市,私营企业没办法跟银行申请到贷款,但在海南,只要是为了发展房地产,为这个小岛建设新楼盘,只要有块地,再打通一点其他的证件关卡,银行贷款的流程立马就能放低门槛、简化一切手续,不少证券机构也在中间充当撬动经济杠杆的工具,成为财富的放大器。
“错过了深圳,就不能再错过海南!”这是当时炒楼花的人最经常挂在嘴上的话。
这样疯狂的情况下,别说真正有钱涉足其中的人日日做梦发达,就是最底层的打工人林彩霞和胡小彬等人都能说上几句,大家或许不知道地产是怎么回事,但能得到人人称颂的金钱是最具象化的好处,可见那阵地产风吹得有多刚猛。
在一月初,万云就给胡小彬和林彩霞放了假,盒饭外送生意也暂时收了起来,每天开店,硬撑着也没猫儿三两只,水电费都挣不回来,干脆放假好了。
放了假,万云就闲下来了,在家做起了“家庭主妇”。
可这主妇做了两天,她就不干了,再空下去,简直要闲出毛病来,还不如去卖年货,虽然现在大概率是没什么好摊位可供选择了。
真是劳碌命,一日也休息不得。万云拿着看不下去的小说,躲在书房里躺着,自嘲。
忙得要命的时候,只想躺着休息一会儿,可真正停下来休息了,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恨不得跑到快餐店去开门。
于是,万云开始找在广州认识的朋友,电话先是打到林彩虹那儿,谁知林彩虹根本没空理她,现在到了年底,各处酒楼宴请不少,他们菜蔬的供货只比以往更忙,再加上今年还要继续供年花,她忙得分身乏术,就是林彩霞回到番禺,也被她点出去做事了,根本没得放假。朋友两个,话说不到几句,电话便匆匆挂断,约好等过了年再见。
万云百无聊赖地收好电话线,顿时有点后悔今年没有去卖年货。
前日她想找丹燕嫂和江曼去买过年的新衣服,结果丹燕嫂去卖年货了,江曼则是忙着给她手上那些客户们做账对账,要赶在一月一号前到税务去处理好,忙起来时,通宵达旦也忙不完。
不论是丹燕嫂还是江曼,都惊讶于万云这样的拼命三娘竟没开餐馆,也没去卖年货,当时明明是她先掀起在年底赚钱这股风潮的。
江曼一直帮万云报税,是知道她那餐馆慢慢好起来的,百忙之中打趣道:“万老板,今年赚得确实丰厚,值得奖励自己休息。”
万云只是笑,哪儿能说自己手上还有二十万,这才是底气呢?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去年搞那些摊子,累得我缓了好几天,今年我和周长城都不想再动了。”
“真好,还能有休息的时间。”江曼是由衷地羡慕,她肩上的压力也大,可每日都在坚持,根本不敢放松,葛宝生那头,总是这处那处地跑,也不知道跑出了个什么鸟来,除了出基本的房租,其他钱是见不着的了,家里大小开销全靠江曼一双划拉算盘的手。
周长城这头则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他升了官儿,管的事情越来越多,恨不得能有两个自己去做事,工作方法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复盘调整,底下有两个下属,但人手还是不够的,现在招人也招不到,只能等明年开春。
而昌江精密今年下半年还在逐步开拓东南亚市场,订单就更如雪片般飞来,好多金额较低的订单自己本厂做不及,就得不停找较低级的供应商做外发,目前这些供应商不止在广州,甚至已经开发到深圳和东莞去了。
事业越做越大,生意越来越好,姚劲成当然高兴,但高兴之余,他也开始不满意广州厂的运转负荷能力,他一早有心要在深圳或东莞建厂,现在这两个城市对港商仍有一定的政策优惠,加上深圳和香港距离近,过个罗湖关就到了,不必跟广州一样,还要再上特批的两地牌车,额外跑几个小时,如果把大部分高额度的订单挪到深圳,小额的则是留在广州,那在管理和控制上,姚劲成自信,自己会更得心应手一些。
但买地皮或租地皮建厂,不是一件轻易的事,中间实在有太多要忙活的,那完全是一个新战场。这件事儿,姚劲成只在开会的时候开口说了几次,没有更多的细节消息流出,当然,不论是梁志聪还是周长城等人,都无法左右老板的想法,不论老板想在哪儿建厂,他们只是个打工的,不是股东。
万云看周长城为了工作点灯熬油的,每日在家都煲了汤给他喝,把周长城喝得大冬天都开始上火,抱着睡觉时,如同抱着一个热火炉,抽屉里的橡胶套自然不免一再地减少。
等他稍稍闲下来,已经是年二十五那天了。
年二十五早上,夫妻两个难得没有调闹钟,而是睡晚了,起来出门去买年货,往年他们忙,都是在摆摊的途中跑出去买的,要是买得不齐全,桂老师和裘阿姨也会买回来,但今年,只有他们两个了,跑了两天才买齐,还买了不少新衣服,团了一包,寄到定安市去给姐姐姐夫。
说起万雪,万云已经有一阵没和她姐正经说过话了,信也是写的,只是次数越来越少,好像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轨道,生活交集和有认同感的事也在渐渐变少。忙碌得发狠时,那颗心只想停下来,可真正停下来,又不愿意把已发生过的事再对别人重新咀嚼诉说一遍。
控诉生活,也是很耗费精力的。
那日下午,万云刚给万雪寄去新年衣裳,当晚就接到了她的来电。
“姐!”万云刚吃过晚饭,电话就响了,留下周长城在楼下洗碗,她穿着棉拖鞋跑上楼接的电话,“姐,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的,你就打来了!”
万雪笑:“那说明我们姐妹心有灵犀。吃饭了吗?”
“刚吃饱,今天出去买新衣服了,给你和姐夫甜甜,还有阿风都买了,不过估计得要年后才能收到。”万云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想早点去服装市场的,但一个人逛街又略显凄凉,就硬是等到了周长城放假才磨磨蹭蹭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