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
不愧是亲生母子,说的小话,可真小,他离她一米五,都能清晰听到她讲的小话。
林北下床学习,等他上床睡觉,发现整张床被母子俩豪放的睡姿霸占了。林北把母子俩放正,躺下睡觉。
母子俩手拉手出门,林北还在睡觉。
林北醒了之后,继续学习。如果火柴棒撑眼皮上有用,他都想日夜不眠学习。
但凡识字就能看懂建筑方面的书籍,他都不会这么死学硬学,啃初中课本。
桑超英、黄益民过来找林北。
林北记得桑超英高中学历,黄益民中专学历,林北让桑超英给他算几道力学题,让黄益民给他算几道电流题。
桑超英75年高三毕业,今年84年,他都毕业9年了,别说他成绩本身就一般般,就算他成绩好,学的东西也早八百年还给了老师,能做出来这几道力学题才怪。
黄益民中专学的技术跟机械有关,能看懂电流题,就是忘了电流公式。他看几遍课本磕磕绊绊能把电流题做出来。至于对不对,谁知道呢。
桑超英咬铅笔头,屁股下就像有钉子,把凳子扭得吱吱响。
桑超英给了林北一张白纸,黄益民给了林北一张写满公式的纸,就是林北一眼看出第一道题欧姆定律用错了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信这张纸。
林北一把抓住要逃跑的两人,把两人按回凳子上:“我们一道一道看题目,先看电流题。”
桑超英:“……”
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但绝对不包括学习。
该死,听北哥分析题,他找回了点记忆,隐约记起他爸给他讲过类似的题型。是的,他念初中,除了语文,科科零分,他在铁路中学读的书,班主任对象是他妈同事,班主任就让妻子隐晦提醒他妈带他到医院测一测智商。升到初中,他语文成绩好,其他科成绩不好,他那会儿脑子抽风,就想与其考五六十分让人嘲笑,不如交白卷,隐瞒自己的真实成绩,每次考试他只做语文卷子,结果没想到哇,老师和大院的人会给他扣上脑子发育迟缓的帽子。
他妈可生气了,回家却装作如无其事诈他,就诈出了他的小心思,让他爸私底下捡起初中课本重新学,每晚花四个小时给他补课。
他爸是给他补课了,他也认真听了,知识不往脑子里钻,他十分气馁,他妈十分崩溃,他爸倒是看得开,开玩笑说把他送去练普通话,以后可以去播音站工作。
记忆逐渐清晰,他记得S分两种情况,桑超英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字。
黄益民伸头:“S分闭合和断开,我忘了考虑S 断开的情况了。”
P的公式是什么来着,桑超英翻书看公式。
桑超英像挤牙膏一样,把这道题的记忆挤了出来,磕磕绊绊做完这道题。
接着,他仨开始下一道题。
越到后面,三人解题越解越顺利。
帮林北解完了题,桑超英、黄益民拉着林北去学开卡车。
黄益民教桑超英、林北。
三人约好了明天还在这里练习开车,黄益民把卡车停铁路大院,桑超英跟黄益民一块儿走,林北乘坐公交车回家。
坐公交车路过怀庆三路,林北下了车排队买卤菜。
这么一耽搁,林北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林北在院子里看到了芙蓉,芙蓉旁边还站了一个女人。
芙蓉看到林北进来,先跟余好好把20只老鸭定下来:“好好,说好了过两天给我送20只一年半以上的老鸭到店里。”
余好好点头。
芙蓉惦记的老鸭有了着落,拉着何芊芊脚步轻快朝林北走去。
“林老板,何罗春你认识吧,就是那个要把两间门面房卖给你的老头,她是何罗春的小女儿何芊芊,父女俩关系十分僵。”芙蓉干什么都敞亮,不喜欢藏着掖着。她没跟林北拐弯抹角,一上来就介绍了何芊芊的情况,还一口气说了她们今儿是来干什么的,“你应该听到一些传闻,说那两间门面房是何芊芊奶奶留给何芊芊和她姐的。这是真的,不是传闻,我们正在找证人,已经有了眉目,也已经发电报和她姐联系上了,她姐已经坐车赶过来了,明天就能到市里。我们这次来找你,就是恳求你别着急跟何罗春签合同,给姐妹俩点时间找证人。”
“这两间门面房产权存在纠纷,其实我们也不太愿意冒风险买它。”林北把卤菜递给余好好。
他们的谈话勾起了余好好的兴趣,余好好怕错过什么关键内容,把卤菜递给聪聪。
林聪双手拎着卤菜走进客厅。
那天何芊芊离开饭馆,就给姐姐发电报,想回凤阳路打听消息,记起了让她恐惧的事。
一个月前,她还了街坊给她垫付的医药费和住院费,又跟前对象打了一架,夺回了奶奶送她的玉手镯,本来不想回家的,但是没地方去,只能回家,好歹有个地方住。
她在回家的路上,有人从后面捂住她口鼻,后来她就晕了。她再醒来的时候,眼睛被黑布蒙住,身体被绳子捆绑住。眼睛看不见东西,耳朵格外好使,她隐约听到两个男人在交易,是一个男人把她卖给另一个男人,另一个男人不怕她听到,没有压低声音,说家境不错的乡下人不愁娶不到媳妇,真正买媳妇的乡下人穷的家里只有一套衣服,一家人轮着穿,本地人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他们只能借钱买外地媳妇。被卖的女人,基本上会被买家看管几年,直到生下五六个孩子,才允许出房门,但不能出村子。
何芊芊绝望的同时,表面顺从人贩子,试图降低人贩子警惕心,并找机会逃走。
当她发现她没有机会逃走时,她绝望的求人贩子别把她卖了,她愿意当人贩子的下家,人贩子卖了她没有收她当手下划算,她跟人贩子说她的经历,崩溃说她要当烂人。
人贩子根本就不相信她,把她迷晕了带上火车,掐着点重新给她下迷|药。
何芊芊再次醒来时在医院,公安说一个回乡探亲的军人注意到她三天没醒,一直在睡觉,觉得不正常,把自称她丈夫的人抓了,她激动抓住公安说那人是人贩子,公安让她别激动,说他们知道那人是人贩子。
她在离家不足百米的地方被人迷晕的,不知道谁迷晕了她,她回到了淮市,对凤阳路产生了恐惧,不敢回凤阳路。
何芊芊不敢回凤阳路,又想打听一些事,就去找她现在的房东白志闻,求他跟自己一块儿回凤阳路。
到了凤阳路,她看到何罗春正带人看门面房,白志闻注意到她身体在抽搐,呼吸有些困难,紧急把她带离了凤阳路,把她带到了附近的公园,自己回去打听消息。
白志闻回到公园告诉她,所有门面房15 号过户。
何芊芊以为时间够,结果只要她一回凤阳路,身体就发生不可控症状,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癫痫。
这几天都是芙蓉姐和白志闻帮她寻找证人,凤阳路对于两人来说十分陌生,两人找证人并不太顺利。
听到林北不太愿意买门面房,何芊芊松了攥紧芙蓉手腕的手。
自己突然得了癫痫,何芊芊不能接受这件事。她对何罗春的恨支撑她,要不然她已经找不到她活着的意义。
芙蓉察觉到这丫头神情不对,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大声说:“林老板,我们会尽早拿到房子产权,房子不卖给其他人,就卖给你。”
芙蓉姐跟她说只要她不到凤阳路,就是一个正常人。何芊芊有想过拿回门面房,把门面房卖了,不沾凤阳路。芙蓉姐经常说有便宜不占是孙子,何芊芊想着芙蓉姐的至理名言,又想着三倍价格,豁出去了,说:“林老板,就这么说定了,我拿到房子产权,就找你,把门面房过户给你。”
何芊芊匆忙拉着芙蓉离开,不给林北开口拒绝的机会。
余好好刚要跟林北说话,听到芙蓉高声提醒她别忘了她的老鸭。
上千只鸭子从余好好脑袋里跑过去,余好好忘了要跟林北说什么。
“顾美兰和张衡安回去了?”林北问她。
余好好拍脑袋,总算想起来一件事:“下午,美兰和衡安来家里玩了一会儿,我和聪聪送他俩到汽车站,美兰问我能不能弄到洗衣机,他们家做砂锅,忙起来就太忙了,想弄台洗衣机洗衣服,我跟她说你给厂里配的家电,可以给她匀台洗衣机,又问她要不要冰箱,也可以给她匀台,她说也要。”
“我后天送家电回家,把她要的家电顺道送过去。”林北说。
“你明天有事?”余好好好奇问。
“我明天下午去学开卡车,” 林北去洗手,回头说,“上午把家电送回老家也可以。”
“你一来一回太累了,下午肯定没精力学开车,你后天送家电回家吧。”余好好走进灶房,打开炉子进风口,等了一会儿,锅里的水烧开了,灌一瓶开水。还剩半锅开水,她把三个碗丢锅里滚一滚,捞上来,到冰箱里拿三枚鸡蛋打入碗里,打散鸡蛋,倒开水冲蛋花汤,在其中一个碗里加了半勺糖,另两个碗里加了胡椒粉、适量盐、葱段,在三个碗中滴了几滴香油。
余好好给锅里加了凉水,端了一碗蛋花汤到客厅。
林北把另外两碗蛋花汤端到客厅。
林北在卤菜店买了新品菜,一只鸡。余好好把鸡放大瓷盘里,掏出塞鸡肚子的鸡头,扭断鸡脖子,刨开鸡肚子,从肚子里掏出一堆花椒、辣椒,辣椒、花椒呛鼻,她扭头咳几声,拿了一个空碗,撕了一个鸡腿放碗里,开始撕鸡,把鸡肉和辣椒、花椒搅拌搅拌,捏一块鸡肉尝,又辣又麻,但是很带劲。
林北把卤素菜放另一个盘子里,夹了一个馒头坐下来吃饭。
林聪一口馒头一口鸡大腿:“爸爸。”
“什么事?”林北问。
林聪冲爸爸笑:“没事,爸爸。”
林北放下筷子,去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
新闻联播正在播报西游记拍摄情况,主持人说西游记由本台制作,开头介绍了六小龄童,化妆师给六小龄童化妆,一个猴子出现,化妆师给一个微胖男人化妆,猪脸大耳朵的猪八戒出现了。
“爸爸,猴哥喝汽水儿。”林聪激动喊。
“猪八戒刚刚抽烟。”余好好激动说。
余好好、林聪兴奋讨论师徒四人,完全忘了他俩刚刚看了他们上妆,真把四人当成了猴哥、八戒、沙僧和唐长老。
第二天早晨,余好好带着林聪回了老家,买了两瓶汽水坐车上喝,毕竟猴哥都喝汽水了耶。
林北上午学习,下午找桑超英、黄益民汇合。
林北和桑超英练了会儿车。
林北探出车窗喊:“何冰冰今天到淮市,咱们要不要去凤阳路看热闹?”
“去。”桑超英丢下烟,踏了踏烟头,拉开右侧车门,登上了卡车。
林北到后面,让黄益民开车。
黄益民开车去凤阳路。
本来前往盛阳街路口的旅客纷纷在广场五路路口改变方向,到凤阳路看热闹,凤阳路终于迎来了它的热闹。
就是凤阳路居民并不太想要这样的热闹。
三人把卡车停在公园附近,跑到凤阳路。
三人发现挤不进前面,单脚站在石柱上,看到了一个女人老凶悍了,把面相十分苦的女人推到一边,不让面相苦的女人有机会打骂她,何罗春指着女人破口大骂,几个干部打扮的人试图拖走何罗春,每次都被何罗春挣脱。
这个女人是何冰冰,面相苦的女人是她母亲。
何冰冰今天中午到淮市,马不停蹄到小饭馆找小妹,从芙蓉那里知道小妹被确诊得了癫痫,她差点疯。
何冰冰到了凤阳路,母亲闻讯赶来,骂小妹不知检点,不知道死哪去了,哭哭啼啼说她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儿,她都没脸出门,怕被人指指点点。
何冰冰对母亲冷言冷语,母亲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哭的伤心欲绝。
何冰冰不再理会母亲,扬声喊:“那两间门面房是奶奶留给我和小妹的,虽然产权在我爸手里,但我爸不把产权还给我和小妹,吸女儿的血,他老人家不怕损阴德,可人家老板怕啊,怕他们买了这两间门面房,我一头撞死在店门口,他们生意一落千丈。”
“这两间门面房卖不掉,附近几家的门面房也卖不掉。”何冰冰继续拱火,“这两间门面房把你们的门面房分成了三段,你们的门面房面积又小,人家买了,又不好做生意,只能不买了。你们错过了这次,再也卖不到这样的高价,你们要怪,就怪我爸不肯归还门面房。”
附近几家人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看热闹,见火烧到他们身上,他们傻眼了,纷纷上前劝何冰冰别损人不利己,还试图威胁何冰冰。
何冰冰拿到门面房,就把门面房卖了,拿着钱回家和丈夫孩子团聚,怎么可能怕他们威胁。
当年何冰冰要把户口迁回来,何罗春一通操作震碎了凤阳路一众人三观,何冰冰的户口最终没被街道接收,户口被打回了农村。
何冰冰跟众人说她的户口早已不在淮市,这次她来拿了介绍信。
几家人发现完全拿捏不了何冰冰。他们想起了何芊芊,何芊芊的户口被迁了回来,他们想拿捏何芊芊,发现他们压根不知道何芊芊在哪儿。
何冰冰又说找到当年的证人,证明奶奶把两间门面房给了姐妹俩,就能把房子产权转移到姐妹俩名下。
姐妹俩奶奶去世,姐妹俩都在乡下当知青,不知道奶奶去世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街坊多多少少知道姐妹俩奶奶去世前发生了什么,以及有谁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