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锦溪就是再恶心这一家子,也犯不上折磨一个十岁孩童。
再说了,周梦欣要是真在她这跪病了,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到时候齐夫人要是借题发挥,她要是还暂时拿不出让周青远永不得翻身的证据,就得暂时在周府虚与委蛇,就不得不拿出钱来打点,她不想吃这亏。
此举落在周青远眼里,以为墨锦溪对周梦欣果真有恻隐之心,不忍看孩子受苦。
男人的消极心理再度活络起来,搁置在心里的键盘打得震天响,面露喜色趁热打铁。
“欣姐儿是真知道错了,她身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妇,已经被发卖,不会再有人挑拨你们母女关系。欣姐儿是个心思通透的孩子,也自己想明白了。”
为了消除墨锦溪心里的隔阂,周青远熟稔亲切地称墨锦溪与他的女儿为母女。
母女二字,本应该是十足的温情才是,可墨锦溪听着,只觉得一阵反胃。
“大小姐能想明白是好事,要说母女,我这个后娘是担不起,老爷千万别这么说。”
她一头夸周梦欣,一头不动声色地拒绝了周青远的示好。
周青远殷勤地带着大小姐到这来,又是哭又是认错,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且看看这对父女到底唱哪一出。
周青远打算坐下的动作顿了顿,有些不明白墨锦溪是什么意思。
方才欣姐儿要跪的时候,她不是还心疼来着?怎么转头又冷下脸来。
周青远在心里琢磨着,寻思,墨锦溪心里兴许一时半会还有些芥蒂。
“你是我的妻子,自然是欣姐儿的母亲,没什么担不得的,她身边那个刁奴已经发卖,身边还缺一个可靠服侍的人,还得麻烦你挑一个合适的在她身边伺候。”
府里的主子,身边都有一个大嬷嬷伺候,周梦欣身为大小姐,更不能少。
把挑人的事情交给墨锦溪来办,周青远是存了向墨锦溪表态,让她不再计较的意思。
周梦欣以为父亲带她到这来,只为让她和墨氏道歉,没想到父亲竟然还让这个女人,给她安排贴身伺候的嬷嬷。
墨氏待她并不真心,还不得借着这个机会,安排亲信在她身边监视她!
想到这些天受的委屈,周梦欣的眼眶又红了一圈。
爹爹果真一点都不疼她这个女儿,满心满眼只有弟弟。
爹爹和祖母都一样,只看重男丁,只因她是个女娃,就不放在心里。
周梦欣与周青远各怀心事,不料墨锦溪接下来说的话,皆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面无表情端坐着的墨锦溪,一听要为周梦欣选贴身伺候的嬷嬷,先是皱了皱眉,旋即转过头呷了口茶,嫌弃之意无需赘述。
“我一个没孩子的后娘,管不好孩子,也不想管,老爷既然想欣姐儿好,不如让老夫人这个亲祖母来安排,想来婆母待大小姐,比我这个后娘亲厚,选的人也会更稳妥。”
费力不讨好的事想让她来做?门都没有!
李嬷嬷心术不正,留在周梦欣身边,不知惹出多少风波。
此前墨锦溪坚持要打发了李嬷嬷,不是为周梦欣谋划,单纯是烦李嬷嬷事多,想出一口恶气。
周梦欣的贴身嬷嬷,才因她被发卖,她转头就安排个人过去,落在别人眼里,别人怎么想?
类似的事上辈子墨锦溪做过,还不止一回。
周梦欣屋里的下人,在李嬷嬷的煽动下,个个目无尊卑,当年墨锦溪不过是发卖了个小丫鬟,重新往周梦欣屋里添一个,就被李嬷嬷抓着大做文章,说她在大小姐屋里安插眼线。
事情闹到周青远那后,周青远大怒,罚她去跪了祠堂。
往事涌进脑海,墨锦溪脸上的表情更冷淡。
“就依母亲说的,让祖母安排吧。”周梦欣心里欢喜,期待地看向周青远。
只要不是后娘安排的人,周梦欣就能安心。
周青远瞪了周梦欣一眼,示意她闭嘴。平日里周梦欣不是很机灵么?怎的这会这么蠢?
瞧见周梦欣溢于言表的高兴,墨锦溪勾唇冷笑,果真,周梦欣怕极了她这个后娘安排个自己的眼线到她屋里去。
“母亲和欣姐儿是隔辈亲,你才是她的正经主母,这些事还是你料理最稳妥。”
两个人成亲了一年,今日是周青远头一回在墨锦溪面前好言好语地说话。
越是稀罕,越是虚伪。
墨锦溪有些没了耐心,摆摆手支着额头,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很是疲惫。
“老爷记性不好,想来是忘了,我如今不管事,更不是当家主母,府里一应琐事还请不要来劳烦我,我不想多管闲事,回头反落人话柄。”
翠儿与玉儿听出主子话里夹枪带棒,是铁了心不打算退让,两人对视一眼,默默上前把桌上凉了的茶换了,又默默退了下去。
旁人尚且能听出的画外音,周青远哪能听不出?
墨锦溪是说什么都不想再继续管家。
屋里烧得正旺的炭盆莫名让人有些心浮气躁,周青远只能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今日来这的目的,按捺住心里的不爽快。
墨锦溪尽管破了相,也是女儿家,想抓住丈夫的心,偶尔使使性子也没什么,可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僵着,未免拿乔太过。
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周青远只好先转移话题。
“既然你不愿意谈,那就之后再议。一个月后便是兵部尚书嫡长子的生辰,尚书夫人邀请各府贵女前去赴宴赏花,届时,须得你这个做主母的,带欣姐儿去一趟。”
周青远观察墨锦溪神色,见她面上不为所动,只得继续开口。
“欣姐儿再过几个月便九岁了,尚书大人的嫡子过了生辰,便是十二,正合适。你身为主母,理应操心家中子女的亲事,下个月的赏花宴,劳你务必上心。”
尚书府的赏花宴?墨锦溪怔了怔,终于记起这件多年前的旧事来。
她还纳闷到底是什么事,值得周青远父女这般大费周章,原来是为了尚书府说亲的事。
敢情,是来求人啊。
周青远搬出墨锦溪主母的身份,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提醒她身为周府主母,就算中馈不管,也要管儿女婚事,暗示她,务必搭上尚书府这条线,将这门亲事说下来。
上辈子,这门亲事墨锦溪确实为周梦欣鞍前马后定了下来,只不过……
想起兵部尚书那位长子的作风,墨锦溪心里觉得好笑。
当时不止是周青远,墨锦溪也觉得这于周梦欣而言,是一门顶好的婚事。
谁知那孩子没过几年之后,就开始逛花楼,还因为这层缘故,染了一身的病,可谓声名扫地,而那时周梦欣尚未及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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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哪怕那位小公子以后留恋烟花之地,周梦欣也得嫁
周梦欣心机深沉,得知此事后,并没有哭闹着不定这门婚事,而是选择私下里,常给那位公子送东西去,以示慰问。
也不知当年周梦欣怎么做到的,愣是让那位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对她愧疚万分,主动私底下退了亲。
当初两府的亲事只是口头答应,因为孩子没到年纪,没过婚书,尚书府那边主动作罢,外人哪里晓得怎么回事?
正因如此,愣是没有让周梦欣受人指摘。
墨锦溪不言语,周青远心里没了底,不明白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还有什么不满。
不过,话既然已经开了口,也就不介意把语气放得再软些,不然今儿这趟,不是白来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如今你才是欣姐儿的母亲,这门亲事成了,全的是你的名声,府里的日子也能好过,总之不管怎样,对你都没有坏处,你好好想想是也不是?”
既然墨锦溪不想管欣姐儿,把她自身的利益搬出来,她总不会还拒绝。
周青远拿捏不准墨锦溪的心思,说罢抬眼看她。
墨锦溪恰巧也向他看过来,那双眼在明亮的光线下,格外澄澈,周青远看得心头一震,下意识别过眼。
他不是第一次见墨锦溪时发愣,其实成亲一年以来,有几回他不刻意关注墨锦溪面上那丑陋的疤痕时,也觉得她很美。
应该说,她原本就是美的,这是被那疤痕损了容颜。
若是墨锦溪的脸完好无缺,周青远想,哪怕是贪图她的嫁妆,他也会好好对她。
墨锦溪打量着屋里面色各异的父女,想到上一世发生的事,心里有了打算。
若照上辈子那样发展,周梦欣就是将来的太子侧妃,身份地位怎么都比做一个小小夫人要高不知多少。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周青远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了利用女儿和兵部尚书打好关系的心思。
与尚书府攀亲,对于眼下周青远的处境而言,再合适不过。
不过后来周青远借着她嫁妆打点,与尚书府的扶持,周青远不断高升,渐渐看不上与尚书府的这门姻亲,转头搭上了太子这条线。
“欣姐儿,你过来。”
墨锦溪忽然唤她,周梦欣意外地抬起头,从椅子上下来,不解地走上前去。
周青远还以为事情怕是难办,一听墨锦溪叫孩子上前,顿时眼前一亮,看来让墨氏带欣姐儿去尚书府赴宴一事,有戏!
他就知道,虽然墨氏这段时间表现的似乎是不太在乎他的样子,其实不过是闹别扭,实际上心里还在乎他。
事关他的前程,她不会不管!
因为身体不好,周梦欣身上的衣服,穿得格外厚些,脸颊在来的路上,被冻得红彤彤的,一双眼因为才路过,看起来我见犹怜。
周梦欣的底子好,加上有心机又懂得示弱,上辈子不仅有惊无险,从与尚书府那门亲中全身而退,还得了太子的垂青,可见她很懂得,利用自身条件。
当年周青远发觉,太子对自己女儿有意之后,利欲熏心的他,不想真和尚书府将婚事定下,正好,趁着尚书府大公子愿意松口,干脆利落地将这门亲撇开了。
“母亲,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周梦欣站在墨锦溪跟前,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墨氏进府后,初时对她明面上还关心,看她的眼神也是柔和的,从来没这样看过她。
她的眼神分明没什么情绪,周梦欣就是觉得,墨氏的眼神,让人心里犯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墨氏的眼神,变得不一样的?
八岁的周梦欣,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还没那么多算计,那双眼瞪得大大的,像玻璃珠子。
墨锦溪收回目光,随口道:“你还小,脸最紧要,别冻坏了。”
此话一出,屋里无论站着还是坐着的,面色都有些怪异。
之前她不是还对周梦欣冷言冷语的么?怎的眨眼,就换了个态度。
“母亲……”周梦欣懵圈地轻抚自己的脸,墨氏这是在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