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部分誊抄的女诫,分明是出自她人之手,和你前面所写的字迹不同,你说回去彻夜不眠也要抄写,我当你明白我的一番苦心,结果,你却是这么敷衍我?”
墨锦溪睨了尹天瑶一眼后,猛地拍案而起。
这么大的动静,屋内的人俱是一惊。
“于氏!你也太不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还不跪下!”
她冷不防开口责骂尹天瑶,一番话掷地有声,愣是把尹天瑶唬住了。
尹天瑶今早看婢女誊抄的部分,瞧着和她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才放心拿来,不想还是被墨锦溪看出来了。
“妾冤枉!妾昨夜回去之后,彻夜抄写女诫不敢懈怠,怎会假手于人!”
她跪下为自己辩解时,还有些懵,不解墨锦溪怎么看得出不是她的字迹。
“到底是不是假手于人,你心里清楚,你既然说昨夜你亲手誊抄女诫,那和老爷夜里共寝的,不知是何人?”
对于她的狡辩,墨锦溪心下冷笑。
房事之后下人需要准备热水,深夜哪房需要大量用水,府里其他人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昨夜与周青远欢好,尹天瑶就忘了这一茬,不想恰恰是因为此事,让墨锦溪向她发难,半笑不笑的神情,僵在脸上。
誊抄女诫的宣纸叠在一起,厚厚的一沓散在桌上,墨锦溪冷脸拿起桌上的宣纸,当着尹天瑶的面撕掉。
“原本你老实地抄了这遍女诫,此事便就此作罢,你却投机取巧不知悔改,我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代抄的部分,你要重新抄写,另还要多抄五遍。”
女诫就好比裹脚布,又臭又长,平时用来训诫女人倒是好用,从头到尾地抄起来,则折磨人的很。
“五遍?”尹天瑶险些脱口而出问墨锦溪是不是疯了。
五遍女诫,要抄到何时?
“五遍抄起来不容易,但如果不是你不老实让人代抄,便不用受这份苦。”
墨锦溪四两拨千斤的把尹天瑶的不服压了回去。
言下之意,今日她受的苦,是因她自己的过错。
尹天瑶握紧拳头,看着被扔在地上被撕毁的宣纸,只好跪下。
之前墨锦溪百般讨好,又是为她准备纳妾的事宜,又是将她的院子安排在老爷住处一侧,她还以为墨氏是有心讨好老爷。
看来不尽然,墨氏所做的那些,只是装大度想讨个好名声,她入了府,墨氏的目的达到,也就露出真面目来。
墨氏尽管口头上不说,私下只怕恨毒了她,所以才对她百般折磨!
真是好心计,又是大方迎自己丈夫的妾室入府,做样子给自己男人看,让丈夫以为她心里没有他这个夫君,好一招欲擒故纵。
这才过了多久?就露出马脚。
“妾见过夫人。”
三位姨娘前来请安,看见尹天瑶跪在屋里,并不意外。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小厨房刚备好早饭,一起吃吧。”
墨锦溪说罢,扫了眼跪着的尹天瑶,大发慈悲道:“虽说于妹妹要抄女诫,但饭不能不吃,就跪着用饭吧,吃完了再抄无妨。你们待会用完早饭,先别回去,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几位姨娘闻言不约而同,偷偷打量了于氏一眼,看见侍女把撕毁的宣纸收拾下去,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周青远的三个妾室与墨锦溪同在屋檐下一年多,多少知道主母的心性。
墨氏身为正室,一年来没为难过哪位妾室,就算曾是前夫人贴身侍婢的秦姨娘都不曾,独独对这位新姨娘,夫人似乎和她杠上了。
不过想来也是,于氏长得与前夫人太相似,老爷为此,把这个女人安置在府外做外室,夫人对于氏这般排斥,情有可原。
毕竟有外室一事传出去,不仅周青远名誉会受损,墨锦溪这个主母,也会受人耻笑。
“这碗鸡蛋酒酿里加了枸杞与红枣,都是补血益气的,冬日喝最暖身子,都喝一碗。”
墨锦溪说罢先行动筷,姨娘们谢过她,才跟在她后头动筷吃用。
“菜是不是上错了?我怎么只有一碗小米粥和一碟子菜脯和几样小菜?”
尹天瑶视线从墨锦溪她们那一桌堪称琳琅满目的饭桌上移回自己面前的矮几上,巨大的落差感进一步激化她内心的哀怨。
“没有上错,府里姨娘的用度就是如此,姨娘不信可以去库房那边问。”
翠儿收起托盘,‘抱歉’地对尹天瑶颔首。
“她们不一样是姨娘?凭什么就能山珍海味!”
尹天瑶知道,墨锦溪不会让自己好过,但没想到,她会在饮食上苛待自己。
头一天来请安时她被罚抄女诫,也是一道用过早饭之后才罚的。
“我花的银子,不在公账份例上,我喜欢给谁就给谁,于妹妹既然不服,可以让老爷出钱给你开小灶。”
墨锦溪杀人诛心,周青远自顾不暇,哪里有余钱给尹天瑶开小灶。
她这么说,也是有意拉拢几位姨娘。
这些人上辈子或多或少有些对不起她,但只要没直接害她,她不介意用些微薄的利益收买这些人,让她们为自己所用。
吃人嘴短,几位姨娘吃着桌上的玉食珍馐,都选择了沉默。
只有傻子,才会在这种时候帮于氏说话。
“妾只是略有些不解,并无不服,既然是姨娘的份例,妾吃就是。”
尹天瑶扯了扯嘴角,端起矮几上的小米粥,吃了起来。
墨氏的嫁妆,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秦姨娘这几个没眼色的蠢货,到时候,看她怎么挨个收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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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向着新姨娘不会有好下场
用过早饭之后,尹天瑶抓紧时间奋笔疾书,只有把书抄完,她才能从这晦气地方离开。
尹天瑶一口气没歇,终于在傍晚之前,将女诫抄完。
暖阁内,尹天瑶跪在下方,等着墨锦溪检查她抄好的内容。
“抄倒是抄完了,就是最后几遍的字,着实不像样,你今日跪着也辛苦,就先回去,把最后几遍重新抄好,明日送过来。”
墨锦溪随手把抄着女诫的宣纸搁在一边,尹天瑶见她对待自己辛苦抄写的东西如此敷衍,气得一噎。
抄写最后几遍时,她因手臂酸软,抄的字确实是不大好看,是以尹天瑶心里虽有气,也只能点头应是。
尹天瑶揉着膝盖站起身,尽管在心里痛骂墨锦溪装模作样,但也庆幸,折磨人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等回去她把那几遍女诫抄完,她倒要看看,墨氏还有什么把戏。
尹天瑶一瘸一拐地退后几步,正要转身离开时,却被墨锦溪叫住。
“等等,雪天地滑,天又快暗,今日就让玉儿掌灯送你回去。”墨锦溪招手叫来玉儿,递给她一记眼神,玉儿就明白主子的用意。
“是,奴婢定将姨娘安然送回去。”玉儿说着就去拿引路照明的灯笼。
尹天瑶闻言瞬时汗毛倒竖,她不知墨锦溪是何用意,但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她懂。
墨氏可不是什么好人,至少绝不会对她好!
“多谢夫人关心,不过从这回妾的住处其实不远,加上不用经过园子,没什么可担心的,妾自行回去就是,不用兴师动众,劳烦夫人身边的人。”
尹天瑶警惕地看了眼墨锦溪身边的贴身丫鬟,墨氏让这丫鬟随她回去,定别有用心。
“你是从我这里回去,途中若受了伤,就是我这个主母的不是,想来,于妹妹也不想产生这些没必要的误会。”墨锦溪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今日她拒绝玉儿送她回去,那就是承认自己藏有祸心,为了不被扣上罪名,她只能同意。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尹天瑶只好福身道:“多谢夫人关怀,妾告辞。”
玉儿提着灯,为尹天瑶照明回住处的路,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耳边只有风声与脚步声。
前脚进了自个的院子,尹天瑶悬着的心,还未能放下来,笑着和玉儿客套:“多谢玉儿姑娘送我回来,不如先坐下来,喝一杯热茶再回去。”
玉儿对喝她的茶不感兴趣,不过还是规矩地颔首道谢:
“喝茶就不必了,奴婢送姨娘回来,是另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玉儿把灯笼挂起来,走到廊下清了清嗓子,拿出墨锦溪给的管家令牌:“主母有话吩咐,还请诸位都站过来。”
前阵子主母病中,卸了管家权,周府上下过得格外紧巴。
加上主母整治了不知感恩的欣姐儿,府里的下人都意识到,府里谁管着钱,那谁就是真正的主心骨,而那个人,就是主母。
院里无论贴身丫鬟、嬷嬷还是粗使婢女都围了过来。
“玉儿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尹天瑶暗道不好,大概猜到墨氏的目的。
玉儿对她笑了笑:“待会姨娘就知道了。”
等下人都聚了过来,玉儿才开口:“昨夜,是谁帮姨娘抄写了后半部分的女诫?若自己站出来承认还可从轻处罚,若不肯,等我查出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玉儿拿出被撕毁的抄好的女诫,扔在众人脚边,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
下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站出来承认。
瞅见地上散乱的宣纸,尹天瑶愕然地看向玉儿,墨氏派身边的婢女过来,果然没安好心。
“没人承认也没关系,我这就去向主母回禀,回头再派人来查,那人可就不像我这么好说话。至于知情不报的,全都以包庇论处。”
玉儿没有给对代写的人时间考虑,丢下话就要走。
“姑娘!老奴,老奴知道是谁!”
下人里一位上了年纪的粗使婆子站了出来。
婆子已经年迈,在府里做粗活不过挣个辛苦钱,不想摊上祸事。
有一个人站出来,就会有第二个,没一会,下人里就站出四五个人来,几人对视一眼,一齐抬手指向站在前头的婢女,也就是尹天瑶身边的贴身丫鬟。
“是她,我们都看见了,她昨夜在耳房点了一夜的灯,就是在帮姨娘抄书。”
婆子咬牙说完,不敢再看小丫鬟,愧疚地低下头去。
尹天瑶没想到她们这就被吓住,轻易把她的贴身丫鬟供出来,气得瞪大眼。
当初她为了不走漏风声,所有以前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在她假死时,就都打发了,保险起见,她住在府外的宅子时伺候的下人并不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