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她死时被挖去心头肉便是为了给他做药引,但墨锦溪知道,他根本没病,不过是找结果要她在临死前吃苦。
因为他知道了亲生母亲尹天瑶假死在外的消息,并且将这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了自己的头上,认为都是她的错,才害的他亲生母亲要在外面当八年的外室。
回想上辈子种种细节的功夫,墨锦溪碗里的粥见了底。
她还在病中,眼下没功夫也不想和这些人周旋,起身对齐夫人俯身一礼:“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齐夫人从不把这个儿媳放在眼里,想也没想就摆手让她下去。
墨锦溪对她的敷衍根本不在乎,连下人奉上的茶都没饮就走了。
直到人出了厅,饭桌上的人才察觉不对。
“夫人……今儿是怎么了?”秦姨娘放下夹菜的筷子不解道。
往日里墨锦溪无论生病还是如何,对丈夫与婆母的贴心恭敬都不减分毫,可谓风雨无阻。
今儿从进厅堂开始,就只管独自用饭,吃完就走,实在反常。
“夫人脸色看起来不好,想是病得难受。”芳姨娘说着,亲手奉了茶给周青远。
秦姨娘不快她是青楼出身,又处处占着老爷,不屑地哼了声:“不过是一场小病,能怎么难受?怕不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想引起爷的注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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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怎么今日用的不是红箩炭
芳姨娘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听出对方是讥讽自己,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把秦姨娘气得不轻。
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周青远面上神色不显,却认同秦姨娘的说法。
墨锦溪这个丑妇,自嫁进周府,有哪一日不是费机心思在他面前露脸?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姿色,他口头不说,心底则觉得恶心极了。
“不安静吃饭就下去,吵吵嚷嚷不成体统。”
齐夫人不悦地瞥了吵嘴的两人一眼,秦姨娘与芳姨娘只好都噤了声。
厅堂外一片白雪莹莹,眼下隆冬时节,院子里、屋檐上都积着雪。
墨锦溪从厅堂出来,踩着雪往回走,让玉儿与翠儿远远在后头跟着,她走在前头,在院子里逛了小半圈。
在席间用饭时,她细细捋着上辈子发生的事,乍然看,才发觉周府到处是尹天瑶的眼线。
对于只带了两个陪房丫鬟的她而言,周府是龙潭虎穴,她孤身在此,难以保全自己,还是得想办法求助娘家才成。
是夜,墨锦溪卧房内灯火通明。
“玉儿,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一个靠谱的人,将信送到父亲或是二位兄长手里,不拘跑腿要多少银子,只要那人能信得过。”
墨锦溪取了十两银子,与信一并递给玉儿。
她娘家与周府离得不远,十两银子送信,可算是一笔很值当的买卖。
玉儿见主子神情凝重,又想起主子病了一场后醒来的种种,不敢怠慢,立即拿了信和银子去办。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给您把事情办妥。”
信,玉儿是当晚找人送出去的。
后半夜,天洋洋洒洒下了一夜的小雪,墨锦溪在风雪声中半睡半醒,不得安眠。
她闭上眼,上辈子的记忆,就会无孔不入钻进她的梦境。
次日,墨锦溪是顶着一对黑眼圈醒来的。
“玉儿?”墨锦溪坐起身,看了眼天色,没听见玉儿应声,又喊,“翠儿?”
没人应答。
屋外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死过一回的人,感知要敏锐许多。
墨锦溪心神一禀,穿上鞋袜取下斗篷披上,厉声道:“什么人?”
飞雪飘落,半开的窗格落下,眨眼,屋里就多了两名身穿黑衣的女子。
“夫人莫怕,我们是大公子派来保护您的,属下名为阿九。”
为首说话的女子声音低沉,气质清冷一如院外冰雪。
她身侧那名暗卫倒活泼几分,拱手道:“夫人可以叫属下十一。”
大哥派来的人?信昨晚才送出去,没想到大哥这么快就安排了人来。
“玉儿与翠儿呢?”墨锦溪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门口方向,那两个丫头平时这个时候应当来叫醒她才是。
“玉儿去为夫人熬药,翠儿去厨房让人为您预备暖胃的早饭。”阿九说得一板一眼,像汇报情报。
墨锦溪有些忍俊不禁,不过玉儿与翠儿暂时不在倒好,有些事,她要私下吩咐。
“大哥安排你们来,你们想必多少知道这府里的情况。府里明争暗斗,我一人应付不来,十一,你留下,在暗处负责护我周全,阿九,你去跟踪周青远,实时向我回禀他的行踪。”
墨锦溪坐到炭炉前,瞳孔映出烧得火红的红箩炭,眸光忽明忽暗。
“属下遵命。”阿九与十一应得异口同声。
“切记,不要放过任何监视他的机会,务必把人跟紧了。我怀疑,周青远的发妻,尹天瑶没死,什么丧妻续弦,不过是他们周家撒的弥天大谎。”
墨锦溪分明坐在炭炉前,仍旧觉得手脚冰凉。
上辈子被人生生挖心头血的痛楚,是那般刻骨铭心,她不会忘,也不敢忘。
阿九与十一闻言大惊,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夫人的想法。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你们只需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墨锦溪没打算解释,只等拿到证据,周青远乃至周家的龌龊心思,自会大白于天下。
“是!”阿九是个利落的,领命后,就与十一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暗卫将将退下,落下的窗格就有人从外头支了起来。
“诶,窗怎么合上了?大夫说夫人屋里要空气流通,窗户得开个口。”
翠儿端着热腾腾的粥,抬起窗,看见墨锦溪坐在炉火前的情景。
“夫人?您还在病中,不用起这般早。”翠儿把窗支好,忙绕进屋去拿汤婆子给主子。
“我睡不着,干躺着也没意思,待我洗漱完,你与玉儿就先去用早饭,不用急着来伺候。”
墨锦溪病还未全好,着实打不起什么精神做什么,跟前有没有人伺候都不打紧。
洗漱罢喝了粥,玉儿正好熬好汤药送来,墨锦溪将药喝了,就打发她们二人去吃早饭。
独自待在房内,墨锦溪拿出嫁妆单子,粗略清点了屋里大致少了的东西。
“才一年,给出去的还真不少。”墨锦溪自嘲一笑。
她爹是当朝第一富商,给女儿的嫁妆,丝毫不逊色于世家大族,周家人本就奔着这笔嫁妆来的,用起来毫不客气。
短短一年,从墨锦溪嫁妆出去的帐,就有一万之数。
此外,还有不少名贵物件,但凡周梦欣开口要,她都给了。
花出去的银子难要回来,物件可不一样。
这头墨锦溪琢磨着,要怎么将给周梦欣的东西要回来,而周青远这头,则在为她没到跟前来伺候,感到不快。
“她没送早饭来,也没让人过问,我是否得空去她院里?”
周青远不满地将洗脸的帕子摔在铜盆里,那个丑妇还没演够?还在欲擒故纵?
真以为那点招数他看不出来么?
小厮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下有些郁闷,爷不是从来都瞧不上夫人么?
“爷,您的参汤。”一名小丫鬟提着食盒站在门外传话。
周青远得知有参汤送来,哼了声。
“给东屋送回去,带我的话去,就说既不是真心要伺候,还送汤来做什么!”
送汤的小丫鬟顿了顿,不解爷提东屋做什么,挠头道:“回爷,汤是厨房送来的,按例,冬日厨房要给府里每位主子在早晨预备一碗参汤。”
小厮见小丫鬟不机灵,赶忙打圆场:“夫人这些天病着,想来没精神准备,汤留下。”
不由分说接过小丫鬟手里的食盒,小厮给她使眼色,示意她下去。
小丫鬟愣愣地点点头,不明就里地走了。
有什么不对么?
“她真是出息了,进府那阵嘘寒问暖,每日亲手做羹汤,原是故作贤良模样!”
周青远只肖想起墨锦溪这号人物,就心生厌恶,但人的本质就是如此,尽管再厌恶,也享受着对方上赶着倒贴自己带来的虚荣感。
“大清早的,爷这般肝火盛做什么,夫人嫁到府里这一年对您的用心,我们都看在眼里,她这么做,兴许想变着法引起爷的注意,存心欲擒故纵呢。”
秦姨娘梳好头从里屋出来,见周青远大动肝火,娇笑一声,拉着男人坐下。
早年秦姨娘是尹天瑶身边的人,容貌生得清纯,周青远最喜欢这一款。
周青远看着这张令自己满意的脸,想起墨锦溪那张破损的皮囊,更生厌恶。
“欲擒故纵?她也配!也不看看自己那张脸。她若尽心伺候,我还能舍她几分好脸色,她要是想用若即若离的法子,引我对她上心,可打错了主意!”
墨锦溪就是再貌丑,周青远也不否认她的厨艺确实不错。
何况这人在跟前嘘寒问暖时,会识趣地低着头,不让他看见脸上的伤疤,周青远口头上不说,对她的贴心伺候却很受用。
秦姨娘低着眉眼,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夫人也是对爷用情至深,才会如此,爷何必与之计较呢。”
听似劝慰的话,实则是火上浇油。
周青远自命清高,认为府里妻妾就应该上赶着讨好自己,怎敢想着拿捏他,着实可笑。
男人捏了捏秦姨娘的脸,冷笑道:“到底是你更得我心,那个蠢女人,出身商贾之家,心思就是上不得台面,她既然喜欢装模作样,就让她装去,我看她能装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