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也算书香门第,周青远年少科考,心比天高,为了仕途取了商贾之女,可心底里对续弦墨锦溪很看不上,但哪怕再看不上他都得娶。
毕竟他爹只是周家庶出,为官之道并非有才能就行,必要时刻少不了对上头大人物送礼打点。
以周府的情况,想要拿出这笔钱几乎是可以说不可能的。
嫡出的大房也完全没有要帮衬的意思,是以他只能委屈自己娶了商贾之女。
觉得降低了自己的格调,但看在墨锦溪嫁妆丰厚,他勉勉强强娶了她。
一边要利用她的嫁妆,一边嫌弃。
真真是放下碗就骂娘的典范。
秦姨娘笑着揉了揉男人的胸口,劝慰他稍安勿躁,亲自端了参汤喂给他喝。
周青远握住秦姨娘的手腕,将人拉得离自己近些。
屋里的下人见状,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落雪无声。
冬日天寒,炭火就成了府里的开支大头。
各房过几日,就要到库房领取炭火。
周梦欣自幼娇养,下午小憩,没睡一会,就觉得呼吸不大好,立即将下人叫进来。
“咳咳!炉子里烧的是什么?”
婢女闻言往炭炉那头看了眼,垂眸道:“回小姐,自然是火炭。”
周梦欣眉头一紧,脸色有些不大好:“谁问你这个!怎么今日用的不是红箩炭!你在给我用什么劣质炭?”
李嬷嬷趁着主子歇息在暖阁为主子熨烫衣服,听见动静就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在后宅待久了的人,三言两语就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得知今日炉子里用的不是红箩炭,李嬷嬷冷脸打了婢女一巴掌。
“下作东西!连小姐的东西都敢昧下,你不要命了?红箩炭也是你能偷的?”
婢女被李嬷嬷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委屈地捂着脸跪下来哭道:“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炭火是今日奴婢去库房取的,不信嬷嬷可去库房看账目。”
周梦欣院子里光是伺候的婢女,就有十个,李嬷嬷对她的照顾恨不得事事躬亲,今日去库房取炭火,是李嬷嬷抽不出身,才让婢女去的。
红箩炭名贵,底下伺候的婢女哪分辨得出?取回来直接就用了。
“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梦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府里事务一知半解。
听婢女一番辩解的说辞,周梦欣只当是库房给错了。
李嬷嬷老练,一听就知道不对,库房取出来的东西都有记录,一查就能明了,婢女不敢撒谎,但库房绝不可能做出给错了份例这般离谱的事。
“外头下着雪,小姐好生在屋里待着,老奴这就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李嬷嬷瞪了婢女一眼,拿了伞顶着风雪往库房走了一趟。
库房的人见李嬷嬷来,不用她开口就拿了账册指给她看,意思不言自明。
库房的人也是遵照主子的吩咐办事,做下人的,哪里敢得罪府里嫡出的小姐。
李嬷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怒气冲冲去了墨锦溪的院子。
“夫人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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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入府一年,就敢贪账上的银子
把玩着红梅花枝的墨锦溪在李嬷嬷的质问声中抬起头,懒懒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意思?”她怀里抱着一枝红梅,歪在凭几上,身上披着一件白狐裘,似一幅活色生香的白雪红梅的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脸上那道伤疤落在脸颊上,尤为醒目。
李嬷嬷视线扫过墨锦溪脸上的疤痕,眼底闪过一抹嘲弄。
区区丑妇,当了爷的续弦,那是烧了高香,不知好好待小姐,居然还有脸克扣用度!
“老奴来是想问,库房给大小姐屋里的红箩炭怎么没有了,夫人,大小姐虽不是您亲生,到底是老爷发妻生的嫡女,您身为主母,就这般怠慢她?”
面对李嬷嬷的指责,墨锦溪面不改色,漫不经心地抚弄着手里的红梅。
“嬷嬷这话我听不明白,大小姐屋里从前用的,难道不是寻常木炭?份例几时给错了?”
墨锦溪脸上不见刻薄,不过是慢悠悠地和李嬷嬷阐述事实。
都说斗米恩升米仇,李嬷嬷哪里肯依这番说辞:“老奴只知道,小姐屋里只用红箩炭。”
墨锦溪被李嬷嬷厚脸皮的嘴脸逗笑,勾了勾嘴角,干脆支着下颚看她。
“嬷嬷说得不错,我嫁到周府后,大小姐屋里的炭就换成了红箩炭,那是我额外添的,本不在大小姐份例之内,既然是额外,没有预算,自然就没有了。”
她为人脾气好,与人论理是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都有理有据,让人反驳不得。
“别说是大小姐,就连大少爷、周,老爷那屋和老夫人那边都减了这部分开支,嬷嬷既然体恤小姐,不如自己拿出钱来额外添。”
说罢墨锦溪心下冷笑,她上辈子若早些看明白这些人吸血的本质,也不用吃后头那些苦。
掏心掏肺拿出来的好处,被视作理所当然,没有这样的好事!
李嬷嬷备墨锦溪呛得说不出话,如霜打了的茄子,闭了嘴悻悻走了。
“李嬷嬷就算是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对您也太不敬,大小姐屋里添的红箩炭哪来的,她不是清楚得很,居然还有脸过来问。”
翠儿对李嬷嬷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要不是夫人没吩咐,她方才非要和这婆子对峙不可。
拿了好处不知感激,还认为是自己应得的,没心没肺的东西。
玉儿把从库房里挑出来的花樽放在花几上,接过墨锦溪修剪好的红梅插放好,接着翠儿的话道:“其他房里的炭火用度也减了,他们明面上不说,只怕心里也不满。”
自打主子进府头一年,玉儿就看明白了,周府上下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一面用着主子的嫁妆,一面不将主子当正经主母看待,不过是把夫人当作金库。
偏偏夫人前一年心甘情愿为周府的人付出,玉儿不好说什么,而今夫人慢慢明白过来,她比谁都要高兴。
不过高兴是一回事,周府的人难缠,是另一回事。
“不满又怎样?账上的银子就够这些开支,又不是我的问题,他们还能怪到我头上?”
墨锦溪嗤笑一声,见玉儿担忧,又道:“别怕,他们真来责问,我自有办法应对。”
玉儿的担心没有错,炭火的份例才裁减,周青远得知此事,立即吩咐身边下人去账房询问。
一问才知道,是墨锦溪这个月给到账上的银子,比之前少了一半,各房分到的份例就只有这些。
有道是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周青远过了一年的阔绰日子,哪里肯受这‘委屈’?
得知库房账上的银子少了,不由分说,就杀到墨锦溪住处去。
墨锦溪刚摆弄好瓶里的红梅,就听见院里传来叱骂声。
她都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来了,果不其然,转过身就看见,周青远人已经进了屋。
“墨锦溪!”周青远奔着质问来的,没想到墨锦溪倒好,竟在插花品茗。
墨锦溪挑了挑眉,倚着软榻的矮几坐下,平淡道:“老爷有事?”
看她这副样子,根本没把周青远放在眼里。
周青远以为她还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不快道:“你如今本事大了,入府一年,就敢贪账上的银子!”
“贪账的罪名我担不起,老爷这么说,可有证据?”
墨锦溪呷了一口茶,只当没有周青远这个人,没有请他坐的意思。
周青远被气得够呛,但‘清高’如他,怎拉的下脸自己讨茶喝。
“这个月账上的银子,只有上个月的一半,还要什么证据?”
前一年墨锦溪管账,也没见她出什么差错,真不知她发什么疯。
此时此刻周青远还没意识到,墨锦溪嫁到府里这一年,什么事他都没操心过。
等日后离了这个人,周青远才后悔莫及,可一切都迟了。
墨锦溪面对周青远的责问全然不惧,反而笑了:“府上铺子每月交上来的营收并不乐观,老爷想来不知道吧?之前账上多出来的份例,是我用嫁妆银子添的补贴。”
早知补贴也不落好处,她做什么还要上赶着,又不是脑子坏了。
墨锦溪只说明之前账上多的份例是额外添的,没提为何如今不添了。
周青远这人只在乎自己,当然不会关心墨锦溪不添钱的缘由,更不信她的说辞。
“你添?你添什么?你无非是随便找个借口贪周府账目上的钱,果真是出身商贾的下作家风,看见钱就走不动道!”男人言辞刻薄,并未注意到,墨锦溪眼底闪过的阴狠。
出身商贾便下作,那周家贪图自己看不起的下作人家的钱,算什么?岂非更下作!
墨锦溪胸腔里恨意翻涌,如果不是不想为这个人把自己搭上,墨锦溪恨不得将这人此刻就杀了,好解心头之恨。
不动声色深呼吸了几息,墨锦溪才将心头的滔天恨意,勉强压了下去。
见墨锦溪久久不语,周青远以为是自己说中了,心情畅快地扬起下颚。
周青远理了理衣领,口若悬河教训起墨锦溪来:“你身为周府主母,掌着中馈,理应做好表率,堂堂主母,贪自家账上银子,被外人知道如何看你?如何看周家?”
他话里话外无不是敲打警告墨锦溪,暗室她作为当家主母,不该这么办事。
说穿了,还是让她把银子添回去。
周青远的嘴脸,她上辈子看了八年,并不意外他会说出这番话。
她既然减份例,怎会不做应对之策?
“玉儿,你去拿府上开支的账本来给老爷过目。”墨锦溪懒得废话,直接让人把账册拿来。
今儿一早,墨锦溪就把账册拿出来放在桌案上,玉儿很快就去书房取了来。
“墨锦溪,你这是什么意思?”周青远看着玉儿拿来的账本,没有接。
墨锦溪睨了他一眼:“哦,还少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