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府里上下都忙,许久不得空来和国公爷说话,不知国公爷和夫人,一切都好?”
周安正寒暄的话,不过是千篇一律的客套,两家关系不亲近,说话难免客套。
国公府上下,都是体面人,对周安正的态度平淡是一回事,怎么都不会让他在人前没脸。
“我与夫人身体康健,府里诸事还算顺遂。我听说青远这孩子,在翰林院当差很是稳妥,就连翰林院学士,都对他赞赏有加,沉下心来好好的往上走,路岂会走窄了?”
国公爷看了一眼周青远,话里话外的提点,是国公爷对他们周家为数不多的一点真心。
周青远笑着点头称是,心里却觉得国公爷虚伪,真关心他,怎么不知提携一二?
以国公府的权势,不过略略扶持一下庶出一脉,都够周家受用的,实际上国公府怎么做的?
他入官三年,国公府对他不闻不问,所以三年过去,他还只是个五品的翰林院侍读!
心里嘀咕归嘀咕,在国公爷跟前,周青远的脸都快笑烂了,生怕自己笑得不够殷勤。
墨锦溪是女眷,在显眼的周家父子面前,她没有开口的必要,更没这个打算。
她垂眸站着,忽然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墨锦溪佯装抬眼看向别处,余光则顺着看来的目光回望过去。
注意到视线的主人是谁时,墨锦溪一怔。
小公爷?
为了确认是不是自己多心,墨锦溪站到齐夫人身后,不多时,周黎昕的目光又看了过来。
小公爷身弱,多年来不得根治,面色被病磋磨地血色全无,苍白地不似真人。
按理说病重的人,眼神会被折磨地没有神采,他那双眼却不同,凤眸狭长,一双眼亮晶晶的,澄澈无比。所以,他只要看向墨锦溪,她都能察觉到,小公爷的视线。
“青远这孩子才哪到哪?还需要多加历练,倒是世子爷,越长大,越有国公爷的风采。”
周安正还在说他老掉牙的客套话,而墨锦溪暗暗数着,连同刚才,已经是周黎昕
第五回看她。看来小公爷认出她的时间,远比她想的还要早。
那么多年前的事,小公爷竟能凭她脸上的伤疤,就认出她来?
确认自己的猜想,墨锦溪便不再观察小公爷,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透明人般站在角落里。
今日来国公府拜访的人不少,为了便利,国公府在正厅一侧,用屏风隔出一块地方给女眷们相聚,稳妥又省了拘束。
齐夫人与白夫人寒暄罢,就带着墨锦溪去女眷们聚着说话的屏风后头。
“薛姐姐,小半年不见,姐姐愈发光彩照人,听说姐姐为女儿寻了一门好亲事,恭喜恭喜。”
今日周府到国公府来目的很明显,就是与国公府,乃至与国公府有关系的亲朋打好关系。
她拉着脸熟的就上前客套,那位姓薛的夫人见是她,却没多热情:“多谢,齐夫人新春吉祥。”
“这是淮姐姐吧?哎哟,我们都有好些年没有见了,柳大人今年从任上回京,淮姐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当初淮姐姐跟着柳大人赴任,没想到一别,就是这么多年。”
齐夫人看见谁面熟,就厚着脸皮上去和人说话。只是物极必反,她强行装熟装得过了头,徒惹人尴尬。
“当年我随夫君赴任时,齐夫人不见来送我,想来是伤心地不忍相送,你还认得出我来,我很高兴。”
淮夫人睨着齐夫人看了好一会,才认出她是谁来,不冷不热地回了句这样的话。
【
第74章 墨锦溪!注意你的态度
墨锦溪本低着头,闻言好奇地看了淮夫人一眼,这位倒是一个说话扎人不见血的。
不过么,齐夫人不冤。
女眷们聚在一起寒暄说笑,唯独对齐夫人不大搭理。
齐夫人被淮夫人堵得没话,扯了扯嘴角,想起自己身边跟着墨锦溪,忙对她使眼色。
商人最会人情世故,墨锦溪商贾出身,不会没从父亲那学到一点什么,让能说会道的来,总比她尴尬地没话找话要好。
孰料墨锦溪压根不抬头,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没有一点反应,浑然跟木头似的。
齐夫人暗骂一声不争气的玩意儿,她怎么能想着指望墨氏!
齐夫人找不到话茬,墨锦溪不开口,国公府的亲朋女眷有意忽视周府的人,不知不觉,她们就被挤到不起眼的角落里。
墨锦溪不想与齐夫人站在一起看她对自己干瞪眼,就借说自己去找周妙音说说话。齐夫人以为她开窍了,和颜悦色地催促她快去。
她和周妙音这辈子不过见了两回,哪有什么话讲,从正厅出来,墨锦溪就在后头的回廊走了两圈。
这时宾客都在正厅,后面紧邻的小院很是清净,但墨锦溪不好待太久,就折返回正厅。
正厅里热闹,不少贵妇人就走到外头来散散闷,墨锦溪刚从院子回来,眼尖注意到前院水亭里坐着几位贵妇人。
“齐氏也真是脸皮厚,那样熟稔地拉着你们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很熟似的。”
说话的是淮夫人,想来是齐夫人拉亲近的行为,让她很不悦,话里根本不留情面。
薛夫人性子冷,没淮夫人脾气那么火爆,话却也中听不到哪里去:“谁不知周家和国公府关系不好?她有意和我们攀关系,我们可不想大过年的,给国公府添不痛快。”
当年周府和国公府闹得多不愉快,他们就对周家的人,有多避之不及。
国公府对周府芥蒂难消,她们来给主家拜年,却在主家面前和与他们闹得不愉快的周家有说有笑,什么意思?
亭子里的夫人们,还在说周家的事,墨锦溪无心去听,正要悄无声息从另一边进正厅,转过身,就见齐夫人站在长廊另一头,瞪眼看着她。
夫人们说的话墨锦溪既然听见,齐夫人自然也听见了。
和齐夫人对上眼,墨锦溪非但没有停留,反而加快脚步离开。
她可不想齐夫人闹起来,吸引了别人的注意,教她徒惹一身骚。
齐夫人见墨锦溪扭头就走,气得直跺脚,墨氏什么意思!
国公府为宾客设宴,大家都吃得开心,周府的人除外。
用过饭,周府的人自讨没趣,但还是客客气气地,和国公府拜别。
墨锦溪等他们客套完,就先行上了马车。
齐夫人一行人,将这些看在眼里,但在国公府门前不好发作,只好回府在说。
“夫人,今日宴席怎么样?”马车外,翠儿好奇的声音传来。
墨锦溪想起小公爷时不时看自己的情景,顿了半晌,才心不在焉道:“很好。”
“听说国公府的厨子手艺,是一等一的,若是有机会能够尝一尝该多好。”
翠儿由衷感叹,她脑子里除了第一紧要的夫人,就是八卦和美食。
墨锦溪原有心事,听她这么说“噗嗤”笑了一声:“你早说,之后若有机会再去国公府赴宴,我悄悄给你藏一块点心回来可好?”
“好!翠儿就知道夫人最好了!”翠儿高兴地拍了拍掌,就连天都不觉得冷了。
玉儿跟在马车另一边,听见翠儿的声音,无奈地笑了笑,翠儿这丫头……
一行人回到周府,齐夫人他们先墨锦溪下了马车进府,墨锦溪慢悠悠下来,不急不慢地走过周府大门。
经过前院正厅时,齐夫人回过头瞪了她一眼:“你过来,我们有话和你说。”
不给墨锦溪拒绝的机会,他们一家三口就不容拒绝地先进了正厅。
墨锦溪眉头微动,于情于理,她不能甩手离开,只能跟上去。
她迈进正厅,他们一家三口皆已落座,看她的眼神之凶恶,像是审问犯人。
墨锦溪不是吃素的,径直找了位置自行坐下:“不知婆母和公公有什么话要问?”
她举止落落大方,让准备发难的齐夫人一噎,她怎么自己就坐下了!
奈何墨氏没在明面上犯什么错,齐夫人等人再恼,也不能罚墨锦溪什么。
齐夫人看到墨锦溪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身为周府主母,在国公府应酬拜年时,也不知道说句话套套近乎,你是哑巴不成?”
“你不是出身商户?人情往来,应该很熟稔才是,在人前一言不发,是故意要我们难堪?”
周青远忍了墨锦溪半日,眼下逮着机会就发脾气,这个丑女,长得丑,让他脸上无光就罢了,还不知做些什么补救一二,果然是恬不知耻!
边上的周安正没有跟着妻子、儿子帮腔,不过观他神色,他必然和他们想的一样。
墨锦溪倒是猜到,他们会问责自己,但没想到,他们一个个居然都觉得错在她身上。
“哦,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个,诸位该不会以为,受了冷待,是我的错?”
墨锦溪面色平静,说的话却玩味的很,周安正一拍桌子,拉下脸来:“你此话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墨锦溪坐得端正,没有半分不恭敬,就是这样才更气人。
“去年我们周府去国公府拜年送礼,礼物难道不比今日贵重?那边的态度,还不是爱搭不理,今年再去还一样,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再说,谁惹下的祸事,就该谁承担后果。”
墨锦溪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精准地戳到了周家一家三口的心窝肺管子上。
“墨锦溪!注意你的态度!”在外面周青远唯唯诺诺,回到府里就耍起了威风。
任他再怎么发怒,周府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在整个京城,都是人尽皆知的事。
【
第75章 排挤
“老爷急什么?我不过是想说,谁做错了事,就该谁收拾残局,做什么要委屈身为局外人的我,去讨好别人?这些年周府讨好地还不够?”
墨锦溪话糙理不糙,就算今日她舌灿莲花,国公府对他们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分毫。为何墨锦溪如此笃定?因为上辈子,她就这么做了,开口反而惹得大家尴尬,还费力不讨好。
“墨氏!你就算出身商贾,也是我们周家的儿媳,你们墨家,是如何教养女儿的?竟把女儿教导成这副目无尊长的样子!不过是让你尽好主母的本分,你就这么多话!”
沉默不语的周安正,终于舍得开口,他的腔调墨锦溪听多了,这唬不住她。
上辈子墨锦溪不是时刻守着尊卑?结果呢?周家有一个人承认重视她的付出?
墨锦溪不屑与他辩驳,就是说破天,也是周安正当年行差踏错,造成如今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