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儿子的仕途,想让周府更上一层楼,不自己拿出真心实意,来重修旧好,倒指望着别人拿面子,去讨好国公府,会适得其反不说,更让人觉得可笑。
“公公就当我是目无尊卑吧,去国公府来回,很是累人,现在我要目无尊卑地回去歇息去了,告辞。”墨锦溪说话的功夫,已经起身甩了甩手,头也不回地回院子睡觉去。
周安正在周府地位最高,平时就连妻子儿子,在他面前都得礼敬有加,墨氏竟这般无礼!
他气得半死,碍于身份,又不能追出去骂人,气得抄起桌上的茶碗,掷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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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年节期间无须上朝,年后一切恢复如常。
周青远这日早早洗漱更衣上朝,因去得早,圣上还没来,熟悉的官员之间,会说话寒暄。
身为翰林院侍读,周青远的官职不算高,但称得上体面,加上他处事圆滑,很会做表面功夫,在朝中交好的官员不少。
这日他照常走到在翰林院任职的官员那边,笑着招手:“年节事忙,没能一一到诸位府上拜会,在此和诸位补上一句新春吉祥。”
翰林院的同僚原本有说有笑,一看是周青远,纷纷敛了笑脸避让到一边,都不说话了。
不等周青远想明白,殿外就响起通传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
文武百官立即到各自的位置上站好,周青远走到自己站的位置上,就和身侧的人说话。
“高大人,听说你们家对面,有一家手艺不错的点心铺子,高大人尝过没有?若好吃,我也去买一份。”
如此日常的话题不会刻意,还会拉进与谈话人的距离。
结果高大人看都没看他,手持笏向圣上叩拜行礼,周青远只好止了话茬,和殿内大臣一齐叩拜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坐下方让众人平身,年节才过,殿上的气氛比平日里缓和不少。
周青远郁闷地暗暗看了高大人几眼,是他的错觉不成?他似乎,受了同僚的排挤?
也是奇怪,他年节期间没去拜年也是常事,各府事多,大多都是这样的,他不是让墨氏送去了年礼?事后他问过库房,年礼确实送过了。
不知同僚对他态度冷淡,是因为什么缘故。如果有幸,他多半会在今年升迁,与同僚打好关系必不可少,待待会下了早朝他再探探怎么回事。
周青远好容易挨到下早朝,文武百官从大殿出来,周青远立即跟上翰林院的同僚。
“陛下体恤我等,年后给大家额外赏下一份年礼,翰林院的书库需要整理,还给我们放了两日的假,倒让我们忙里偷闲了。”
周青远跟在众人身后,语气轻快地和他们说殿前的事,结果所有人头也不回,根本没人搭理他。
就是铁做成的脸皮,也经不住这般冷待,周青远心里窝火,暗骂这些人吃错了药不成!
年前还好好的,年后就换了一副嘴角,此事必有缘故,就算改变不了同僚对他冷淡的事实,他也得知道是怎么回事。
“诶,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说话,这是怎么了?想来大家有心事心里不痛快,不如今日我做东,请大家喝酒,热酒下肚,心里也就畅快了!”
素日里在闲暇的时候,同僚之间相邀品茗、小酌是常事,扯不上结党营私,所以一般不会拒绝。
翰林院任职的同僚,被周青远跟了半路,见他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有人忍不住,拍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周大人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担不起您这一顿请。”
说话的人与周青远官职平级,平时两人很说得上话,今日脸色却阴沉的很。
周青远眉头一跳,被怼得有些云里雾里:“李兄是什么意思?我们从前不是也时常互相请酒?今日诸位态度奇怪,我有些不解,不知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还请诸位明言。”
李大人看他一副茫然神情,冷哼一声拂袖道:“我们知道周大人家里困难,请酒的银子要拿出来,也艰难,我们可不敢吃,周大人也别和我们一道去饮酒为好。”
他把其他人想说的话说了,翰林院的同僚,面色都不好看,不过都是体面人,所以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和周青远争辩什么。
被话里话外阴阳怪气了一通,周青远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其他人见他愣在当场,皱了皱眉,就走开了。
周青远见状,连忙跟上去追问:“不知李兄这是何意?我承认周府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一顿酒钱还是给得起的,李兄今日对我态度冷淡,不知我哪得罪了李兄?”
周府门第不高,家境一般不假,大家同在翰林院共事,多少知道彼此的家境,没什么好隐瞒,但周府再困难,也不是李大人说的那样。
其他人都已经走出一段,没想为这件事纠缠,没想到周青远自个,缠着他们问个不停。
坐在最前的同僚忍了许久,听他这么说,气不过地折返回来。
“周大人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我们也知道年节各自都忙,不得空拜年也没什么,所以会给各府备礼,也算一点心意,周府却将我们的年礼,送去别的府上做人情,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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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我和老爷商量,老爷就能拿出钱来?
年礼无论贵重与否,都是一点心意,不好转送,或是过一段时间,把礼物整理出来换个包装另送,也没什么。
熟料周府前脚收了他们的年礼,后脚就换个帖子,送去别的府上,什么意思!
“由此可见周府艰难,就连贺年礼都得用别人送的,我们也不敢让周大人请酒了,之后,我们还是少往来罢。”
说完了话,众人要走,周青远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上前拦住同僚。
如今的天还很冷,众人早起早朝,本就有些累,被周青远多番纠缠,都很是不耐。
周青远也知道自己这样烦人,肃然地对众人作揖便急忙解释。
“诸位留步,关于送礼一事,都是内人一手操办,我实在不知情,这件事,兴许有什么误会,待我回去查清楚,一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拿别人送的年礼转手送人,翰林院的同僚心里不痛快,是人之常情。
原本他们打定主意离周青远远些,家境不好是一回事,但这么做太侮辱人。
看周青远缠他们说了一早上的话,看他的反应,对这个事确实毫不知情。
众人对视一眼,心想,事情也许真的有什么误会,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既然周大人这么说,还请查问清楚了,给我们一个交代。大家都在翰林院共事,我们也不想彼此的脸面上闹得太难看。”
周青远连连点头称是,认真地和同僚赔了不是,才坐上马车回府。
路上周青远催促车夫快些,再快些。
马车才在周府门口停下,没等脚踏放好,周青远就跳了下来,看得车夫心惊胆战。
车夫还没回过神,周青远就已经风一样进了周府。
总算忙完年节的事,墨锦溪今日醒得迟,才洗漱完,还没来得及用早饭,周青远就呼呼呵呵地闯了进来。
“墨锦溪!各府的年礼,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我好好备礼么?为何今日我去上朝,同僚说年礼是各府送来的礼物转送的!”
难怪同僚对他这般疏远,他在翰林院任职,为了和同僚打好关系,费了多大的心思!全被墨锦溪这个蠢货,给毁了!
墨锦溪才睡醒,还有些迷糊,装起无辜来,十分顺手。
“老爷吩咐我准备年礼,我确实准备了,各府送的年礼不实用,卖也卖不出几两银子,不如转送,物尽其用不好么?把各府送的礼物留下,也是收在库房,浪费了不说,再备年礼也花钱。”
墨锦溪‘哦’了一声,从一旁的博古架上,拿下来一本单子,递给周青远。
是一份礼单,单子封面上写的是上一年年节的年月。
“老爷看看上一年的单子就知道,上一年准备的年礼,花了周府足足一千两银子,一千两啊!”
墨锦溪将“一千两”三个字咬得极重,周青远翻开单子扫了一眼,嘴角不觉抽搐了一下。
上一年周府之所以掏了家底去送礼,就是因为想到墨锦溪还有大笔嫁妆可用,所以没有后顾之忧。
正是因为这一举动,让周府彻底的拿不出钱来,就连账上的银子,都是靠铺子营收和周青远的俸禄支撑,从那之后,墨锦溪只好拿出嫁妆来,补贴周府上下。
上辈子的八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年周府的经济状况捉襟见肘,是他们自己做的孽。
“那也不能拿别人的年礼转手送人,你让旁人如何看待周府!如何看待我!”
周青远把单子扔在地上,气血上涌,气得面红耳赤,可见气得不轻。
墨锦溪冷静地将单子拾起来,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翻看。
动作意在提醒周青远,当初送年礼的时候,花了那么大的价钱做人情,是他们自己选的。
“这么做是有些不妥,那有什么办法,周府如今账上,根本拿不出钱来,就算是两百两的年礼钱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是为难,只好出此下策,老爷还怪我?”
周青远心高气傲,他少年时高中探花,有高傲的资本,只是他的威风,耍不到墨锦溪面前。
“送礼这样的事,你理应和我商量,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周青远从前觉得,自己的脾气挺好,鲜少动气,结果在墨锦溪这,一天就要被气几回。
墨锦溪无辜地歪了歪脑袋:“老爷不是说,交给我全权处理?我也是看老爷忙的很,所以不好意思去劳烦,才自己拿了主意,我和老爷商量,老爷就能拿出钱来?”
她字字珠玑,说得周青远眼前一黑。
他拿不出钱,所以这件事没有商量的必要。
不送礼和拿别人的年礼转送,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得罪人。
有些话到了周青远嘴边,看见墨锦溪笑嘻嘻的嘴脸,又咽了回去。
上一年周府无所顾忌,那么大手笔,就是想着之后有墨锦溪的嫁妆,府里不缺银子花,所以才把所有的家底,都用来做了一次大人情。
原本墨锦溪也是愿意的,今年闹出太多事,她不愿再往账上额外添钱,周青远有苦说不出,但被墨锦溪冷了几回,他的高傲不允许他低头开口,让墨锦溪贴钱给周府。
有道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周青远,不过周青远就算开口,墨锦溪也不给就是了。
周青远僵持着,拉不下脸开口要墨锦溪拿钱,墨锦溪乐得装傻充愣。
“事情办都办了,老爷动怒也是无益,和介意的同僚解释一二就是,我们府上确实没什么钱。老爷是不是还有事要忙?我便不做奉陪,整个年节满上忙下,我想看看戏去。”
墨锦溪说罢起身回内室,张罗翠儿与玉儿跟进来,帮她更衣梳妆。
两个丫鬟对周青远早有不满,主子让她们跟进去,她们便真就没有管周青远。
“玉儿,我们把老爷晾在外面,没关系吧?”翠儿拨开珠帘时,忍不住扭头要往后看。
她脑袋还没往后摆,就被玉儿掰正:“管他呢,夫人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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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周青远:亲没钱,母亲也没钱,却要我来牺牲自己
玉儿知道的事比翠儿多,尤其是新姨娘真实身份是周青远发妻一事,让玉儿恶心至极,她对周青远的态度,在暗地里已经到深恶痛绝的地步。
“哦哦,也是,我们是主子的陪嫁丫鬟,又不是周府家生奴才,自然是听夫人的。”
翠儿认真地点了点头,玉儿被她的傻样逗笑,捏了捏她的脸,催她去给主子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