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秦越来接她。
和穿着呢子大衣的夏棠一样,今天的夏棠也穿了一件深黑色的风衣,看上去不像是机械室的小修理工,配上肩宽体长大长腿,倒更像是大银幕上的特务大反派。
虽然气质走歪,但看上去确实也英姿飒爽的很。
两人拿着结婚报告去领结婚证。
一张薄薄的、印着红印章的纸片递上去,领回来两个红色的本本。
两个新人头并着头挨在一起,脸上皆是喜气洋洋的笑容。
看上去又喜庆,又幸福。
秦越爱不释手的用指腹摩挲着本本上夏棠的脸。
自从定下来领证的时间后,一连着几天,他整个人都像是喝醉酒一样晕乎乎的。
心里头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就连日子都过得稀里糊涂。
一直到本子真正到了手上,方才有一种尘埃落地的幸福感。
他和夏棠……是真的结婚了啊!
不是在部队时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梦里的姑娘,真的和她出现在了同一个红本本上。
从此两个人的生命,真的紧紧的栓在了一块儿。
想到这里,秦越的心中突然像是涌起了万千股浪涛。
波涛汹涌,概莫如是。
和秦越不一样,当终于领到这个红色的小本本时,夏棠的心里,却是异常的平静。
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最好安排,只是在今天,将过往的酝酿全都凝实,落在了手上的小本本上。
从此无论高峰或低谷,无论贫穷或富有,他们一起度过。
她的眼窝不觉得有些湿热,却更觉得心里的幸福快要溢出。
看着秦越一直攥着手上的小本本,半天没说话,便凑过来问:
“想什么呢?”
随后手也伸过来,理直气壮的索要:
“喏,本本我一起收着,丢不了。”
可是没想到,手伸了出去,却迟迟不见秦越将小红本交上来。
夏棠挑了挑眉,半天之后,才见到他迟疑的将小红本递在了夏棠手上,上交的时候,还忍不住的嘱咐:
“这玩意儿不好补,可不能弄丢了。”
“行啦,知道了。”
夏棠将两个小本本并排的放在一起,再仔细的放到呢子大衣的里兜里,随后出其不意的凑在秦越的脸旁,轻轻的吻了一下他那颗芝麻小痣,声音温软得几乎有些轻佻:
“礼成。”
第45章 45 云池
一夜折腾, 没得好睡。
第二天,夏棠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依然没有摆脱脸上黑眼圈的宿命。
她看着外头已经大亮的天, 第一万次对心里头的那个人骂了一顿。
她在床上坐了半天, 揉了揉腰,才想要慢慢起身的时候, 门被人从外头推了进来。
秦越一身清爽的进了门,手里用网兜拿着两个饭盒, 里头还有好几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纸包。
见到夏棠坐在床头,先是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随后便赶紧走到了她身边: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一边说, 一边用手放在夏棠的后腰上, 不轻不重的揉着。
夏棠原本的怒气消了大半, 但手指仍有气无力的抓着秦越的胳膊, 一边揪一边说:
“这会儿到知道让我睡一会儿了,怎么昨天晚上就是不让我……”
她脸红得几乎说不下去。
秦越嘿嘿一笑,卧蚕不禁浮了起来:
“昨天是太高兴了,都怪我都怪我。”
夏棠的脸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秦越又揉了一会儿,叫夏棠起来吃饭,两个人这才黏糊糊的起了床。
昨天夏棠临走的时候,已经和马大凤还有敏云通过气了。
她领证后要休息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 就让她们俩负责店里的一应事情。
另外两个新来的, 做辅助。
交代了所有后, 她才和秦越一起回了去。
可没想到,做那档子事,比开店还要累。
真的是因为年轻, 血气方刚吗?
夏棠在心里对秦越又腹诽了一顿。
吃完早饭,又休息了一会儿,两个人这才出了门。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住在招待所里。
里里外外的都已经熟了。
可是,当门口早已认识的服务员跟她打招呼时,夏棠却升起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低着头,听到秦越也不自觉的咳了一声。
好么,看来心虚的,不止她一个。
这段时间,夏棠只要有时间就泡在小吃店里,就连街逛得都少。
因此,当秦越问她想要去哪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说要逛街。
不仅要逛街,还要去公园,去景点儿,把之前错过的都给补回来。
秦越先骑着大二八车子,带她去了百货商场。
夏棠其实很久都没有去过百货商场了。
再次来之后,居然感受到了久违的新鲜。
他们在不同的楼层逛着,给秦越买了一条领带和一枚精巧的领带夹,给夏棠自己买了一顶精巧的呢子帽,给吴春梅和秦莲买了两件毛衣,就连水根儿和妞子,都买了不少玩具。
各式各样的东西拎了满手,走的时候不好拿,只能先都寄存在柜台上,等他们逛完之后再回来取。
从百货商场里出了来,夏棠便说要去看云池。
云池有些远,他们便将车子停在了百货商场门口,坐公交车过去。
重生之后,夏棠还没坐过云城的公交车。
一上来就觉得十分新鲜。
在这个时间段,人工售票尚未被自动投币刷卡所取代,长条细溜的售货员穿着蓝色的制服,戴着小帽子坐在门口,看上去颇有些时代特有的韵味。
他们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着,静静的看着各式各样的人上车再下车。
穿着马甲领着小孙女的老人,卖面人的老匠人、背着扎满面人的草扎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时髦女郎……
各式各样的人,格式各样的动作,让这小小的社会一角,也渲染得异常生动。
云池到了。
他们跟着人群下了车,到售票处交了两毛钱,领了两张纸票回来。
纸做成的公园门票,应该算是和日后为数不多变化不大的东西了。
夏棠手里捏着薄薄的两片纸,不由得想到了上辈子自己和秦越难得再见的画面。
那时候她已经想要离婚了。
可是夏家人,没有一个同意。
她找自以为最向着她的大姑商量,可没想到一贯对她脾气温和的夏大芳,却劈头盖脸的骂了她一顿。
原因冠冕堂皇,但实际上的原因,却是虞乐乐上了云大,想要留校,需要谢明辉的这一层关系。
那时候的她孤立无援,是真的心灰意冷。
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云池边上。
那时候的云池还很干净。
她静静的看着云池,或许想到了死,或许想到了生,也或许,什么都没想。
就在那时,她见到了秦越。
她不知道秦越什么时候看到的她,等见到之后,才后知后觉的胡乱的用手擦着脸。
而秦越没有说话,只递给她一块手绢。
他说:
“他要欺负你,我就揍他。”
当时的夏棠害怕谢明辉看到她和秦越走得近,慌乱的拒绝了秦越的好意。
但是那个画面,却让她记了那么久。
往事像流水一样的滑过。
等夏棠反应过来时,两个人已经站在了曾经偶遇秦越的地方。
曾经眉毛紧蹙、眼神痛惜的青年,如今卧蚕笑得鼓鼓的,用手指着不远处飞翔的鸽子,颇有些孩子气的说:
“夏棠,你要不要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