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熟悉的桃香扑鼻而来,萧临心忽然跳得快了起来,被褥下的手指摩挲着。
他浑身无力,无法动弹,云夭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支撑着为他脱去脏了的寝衣。
她将帕子浸湿拧干,见到他身上的伤痕时一怔。当时郎中处伤口时,她未在一旁盯着,着实没想到他这次竟受了这么多刀伤,一条条横亘着。
最深的伤在腹部,被绷带裹了起来,其他皆是小伤口,和她脖颈上那条匕首的伤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同时,萧临察觉到她眼底的心疼,自己心头雀跃起来,委屈巴巴道:“没想到这次被砍了这么多刀,这伤密密麻麻,定然很丑,吓着你了吧,都怪我。”
“怎么这样说?你啊,可真是个傻子。”
云夭咬唇,小心翼翼地将带有药渍的地方擦净。
“若能留你在身边,当个傻子又何妨。”他看着她的侧颜,忍不住低喃一句。
云夭没有听清,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说你大不敬。”萧临摇摇头,“你脖子上的伤,疼吗?”
那伤很浅,若是伤在自己身上,怕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可伤在细皮嫩肉的云夭身上,他感觉自己浑身连带着一同在疼。
疼到脚趾蜷缩。
云夭扯嘴一笑,“不疼,我这不算什么,很快便会好。”
她转头继续轻柔地清着他的身体。他身体并不像武将那样粗壮,可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硬邦邦的,宽肩窄腰,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萧临知晓云夭一向喜欢好看的,并对他身材很满意。曾经那次鱼水之欢时,她便摸着自己肌肉不愿放开。
这次为了让她能看得更明显些,他微微用了几成力,肌肉更是显得层次分明。
果不其然,她眼底淡淡地亮了一下。
她手上的帕子擦过,弄得萧临身上很痒,看着她有些发红的小脸,一股燥火忽然猛窜向他下腹,而后便发生了令他有些尴尬的一幕。
他咽了咽口水,挪开视线,手却不知放哪儿,浑身热得不行,却也只能忍着。
云夭也很尴尬,她不想看的,却无奈就在自己眼皮子下方。毕竟不是未经人事的大家闺秀,自然知晓意味着什么,可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装傻充愣,非礼勿视。
她加快了手上速度,将他身体清干净后,又扶住他,帮他穿上干净的寝衣。而后便兔子一般,抬着鎏金水盆逃向净室。
萧临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无奈一笑。
作为皇帝,他可以直接不管不顾临幸便好。
可作为她的狗,还能怎么办?
忍着呗。
……
崔显水性向来极好,他当时见大势已去,自己死士死的死,便转身朝着洞穴深处逃去。
他本不知洞穴后方是否通向外界,却奈何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出了洞穴后方竟是条河流。
猜测到众人定会到河流下游搜寻,他便撑着体力往上游游了段距离,在精疲力竭时才终于上岸。
此地皆是茂密丛林,是极好躲藏的,可却不知,待出了丛林后该如何打算。
崔家定是回不去了,崔家人这些年因着他功绩享受多少荣华富贵,此次受他牵连,他也毫无办法,也该报答他。而他,只能对入黄泉的他们道一声抱歉。
崔显实大恨,他没想到此番竟没能杀了萧临,手无利刃的情况下,竟还能撑着与自己的死士搏斗许久,最后还引来红旗军那群贼寇。
如今他并不怕死,却是不甘。
活了两世,竟在差点得到云夭那个女人之时,总冒出些什么事儿让自己功亏一篑。
密林中方位难寻,他走走停停,又不断躲藏,终于在不知多久后才出了林子,最后发觉自己竟走了好几日,当他意识到时,自己已在吴郡。
城门口,崔显用头巾将自己脸包住,却发觉自己没有路引,难以入城。更糟糕的是,他在晃悠之时,竟被巡逻的守卫注意到,上前要他取下头巾,检查身份凭证。
崔显细细观察了周围,手悄悄握紧腰间衣下匕首,情急之下,或许他只能杀了面前的守卫再逃跑,可是吴郡门口人多,被抓住的可能性很大。
在匕首刚好要出鞘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官爷!官爷!”
崔显转头看去,见来人后,头巾下的嘴角一翘,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此人正是地藏教教主包胡儿的手下,虽他与地藏教长年未曾联络,可好在曾经地藏教刚刚兴起时,他暗中资助过。
前世,他是在最后才与地藏教联手,这一世,看来会提前不少。
那教主手下笑眯眯地朝着守卫递上几个银子,道:“官爷诶,这是我家远房亲戚,官爷便行行好,给个方便吧。“
那守卫自是认识这人,曾经地藏教在附近活动时见到不少次,他收下银子后,又看了一眼裹着头巾的崔显,不耐烦挥了挥手,让两人入城。
崔显低声道:“你们怎知晓我在此地?”
那手下笑道:“如今我们地藏教在南部遍布各地,人多的是,想要知道什么消息,还不容易?”
“包胡儿呢?”
他颔首,朝着崔显躬身行礼道:“教主就是在城中,特让小的来,有请将军。”
……
萧临以谋逆大罪对崔显下海捕文书,在整个大邺搜寻其人,几日过去却仍是了无踪迹。
竹青道:“崔显并没有回到崔家,大兴城也未见到其人身影,他的家眷如今已被关押下狱。北平郡传来消息,崔海整日哭诉,道自己与崔显谋逆案无关,乞求陛下放过他家女眷。”
“嗯。”萧临实在恨崔显,这人精明,竟真完全隐匿了自己踪迹。不过以他的能耐,并不难,“他倒是无情,崔海都担忧自家女眷,崔显一儿一女,一妻三妾,他竟都不要了。”
“陛下要怎么处这些人?”竹青问。
萧临第一个想法便是将人全杀了,谋逆造反,本当诛九族。
可他没有将此话脱口而出,凝思许久,“崔显的儿子多大?”
“今三岁,女儿两岁。”
“给崔海那老头赐自尽,剩下所有人流放北平,至于他儿子。暂时先留着,放出消息,若崔显不出现,那便赐死。”萧临冷血道。
“是,陛下!”
聊完正事,云夭正好带着郎中走入厢房,竹青退到一旁。
云夭上前,道:“今日郎中来复诊,或许会开新的药。”
郎中提着药箱上前,萧临主动将手搭上由他切脉。
云夭一边看着,一边道:“这些时日,陛下都休养的不错,最近看着精神了不少,想必很快便好。”
萧临微微蹙眉,看了一眼云夭,面无表情道:“好渴,想喝水。”
云夭没有多说什么,来到案几倒上一杯白开水,结果萧临大爷道:“夭夭,我不想要白开水,想要桂花水。”
云夭总觉得他事儿好多,前几日没要桂花水喝,她一直以为不在皇宫,他也能凑合着。
看他是病患的面子上,她没有多说,只道陛下稍等,便一人出了厢房。
见云夭离开后,萧临给了竹青一个眼神。
竹青接到旨意立刻上前问道:“陛下如今恢复的如何?”
郎中收起切脉工具,又检查了腹部和前胸,笑道:“陛下的恢复能力真是惊人,如今腹部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至于那断裂的肋骨,也休养的很好,如今就算随意走动也不会碍事。只要不做太大的动作,不出两月便能痊愈。”
萧临眉头皱了起来,竹青立即道:“陛下腹部的外伤虽然好了,但胸口的肋骨却很严重,这些时日仍是无法动弹,需得小心照料。”
郎中不解,嘿然道:“可是陛下恢复的真的……”
竹青打断:“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否则小命不保,你可明白?”
郎中咽下一口口水,默默点头。
当云夭拿着桂花水回到厢房,问起萧临伤势时,郎中躲开她视线,低着头道:“陛下腹部的外伤虽然好了,但胸口的肋骨却很严重,这些时日仍是无法动弹,需得小心照料。”
“竟是如此?”云夭听闻后愁眉不展,“那陛下的伤大概还需多久能好,可有个时限?”
郎中道:“呃,这很难说,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好的话,还是得三个月出头吧。”
说完后,他便自顾自收拾了药箱,丝毫不想留下,直接开门离开了厢房。
云夭看了眼萧临,“我去送送郎中。”
“嗯。”
云夭退下后,竹青也同样告退,出了厢房同云夭一起将那郎中送走。
她站在府衙门口,看着郎中离开的方向,感叹,“实在没想到,陛下这次竟伤得如此重。当初在突厥部落时,我记得他趾骨断裂,却还是每日不听话地下地走动。”
竹青低下头有些心虚,“毕竟肋骨和趾骨,还是不一样。”
“是啊,但愿他能快些好起来。”这样她也能快些回谢家村了。
竹青抬头凝视着她道:“陛下对娘娘的情谊,或许他人不知,可我们这些日日在陛下跟前的,却是看得清楚。”
云夭只是笑笑,“连你也叫我娘娘,你知道的,我不是。竹青,别叫我娘娘。”
竹青沉默,哽着脖子继续道:“虽然这些话不应由我这个当侍卫的来说,可是陛下对姑娘的偏爱,是任何人都没有。我年少便侍奉在陛下身侧,跟随陛下征战八方,深知陛下心性。陛下一向对人冷漠,甚至说没有身为正常人应有的感情。”
“可其实陛下有感情,陛下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姑娘,甚至没给自己留下一分。这一年半多,陛下后宫仍是简单的一妃一嫔一才人,而我们都知晓,他从未真正临幸过任何一个嫔妃。”
云夭看着远处房梁上,一鸟儿搭建的鸟巢,淡淡道:“后宫涉及前朝势力,他应该雨露均沾,平衡势力,早日立后,才是明君之道。”
竹青:“姑娘知晓的。”
云夭:“是啊,他不是个当明君的料,他就是个昏君,暴君,我早就知晓了。”
那日他醉酒跑来,跪坐在她身下卑微乞求的模样,太过深刻,挥之不去。哪儿有帝王如他这般,疯疯癫癫。
竹青道:“陛下也是人啊。”
云夭顿住,目光重新看向竹青。
竹青道:“其实很早以前,就是第一批秀女入宫那时,陛下便派我去调查云家的案子。只是过了好些年,许多蛛丝马迹皆被抹去,实在难查。”
“属下曾经不知为何陛下会有这般突如其来的想法,可如今却看得明白,其实陛下心底深处,便想要恢复云姑娘家世。至于为何要为云姑娘做这些,并非脱离奴籍这么简单。为云家翻案,或许是为了光明正大摊开在朝臣面前,让人无话可说,至于此举目的……”
“属下知晓,云姑娘这般聪慧,也定能猜到陛下的目的。”
云夭苦笑:“竹青,是你想多了。”
曾经大赦天下时,他便将云家从大赦名单上划去。
竹青挠头,有些无奈,最后又道:“云姑娘,有件事姑娘不知,陛下也从未说过。”
见云夭毫无反应,他自顾自说起,“陛下登位之初,有一夜曾出宫剿匪,甚至调集禁军挨家挨户搜寻。姑娘定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