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好像除了被他啃了几口,好像没什么损失,也没有他惨。
看着他像只淋了雨的凄惨小狗,坐在地上看着她,带着被主人抛弃的不可置信,云夭还是心软了。
她抽出帕子,倾身,将他鼻子下的血胡乱一擦。
罢了,帮帮他好了,反正他浑身上下,哪里她没见过。
“上来躺着,莫要乱动,我便帮你。你要是敢动手动脚,我便不管你了!”她奶声奶气,凶巴巴地朝他一吼。
萧临有些不服气,又有些羞怒,却还是面无表情地坐上了床榻,躺好,安静地看着她……
……
云夭许久未梦到过少时的萧临了,不知不觉间,她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所宫殿前。
白雾渐渐散去,此时的宫殿比之曾经的梦中,似乎似乎更为空旷与孤寂。她往里走去,甚至听到脚下传来的哒哒回响。
殿中点的烛光极少,甚至昏暗无比,只深处的美人榻旁亮着火光。此时的萧临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模样,头发用简单的发带高高竖起。
他光着膀子,比从前似乎精壮些,并非如幼时那般营养不良,只见肋骨。
只是他身上布满淤青,腹部有一处破开的口子,正淌着血,他不动声色地从一旁拿过药粉,一股脑全往伤口上洒去,又用绷带随意缠绕一番,便是将伤口包扎完毕。
这般敷衍,惹得站在不远处的云夭轻轻皱眉。想起她曾为他包扎伤口时,便见他也是这般随意,或许是因着受伤惯了。
做完一切后,他将一旁的衣服套上,看起来好像是羽林郎的衣服。
他不是五皇子么?为何会穿着禁军士卒的服制?
见他起身往殿外走去,云夭见状也立即跟上。
梦中的她似乎大胆了许多,她飞快几步跑到他跟前,一边倒退着,一边观察着少年时期的萧临。
看起来,如今的他已经有了后来的模样与气质,脸部冷冽的线条,立体的眉峰,薄唇,除了发疯时,基本不苟言笑。
忽然,原本看着前方路面的萧临,忽然眼睛一转,似有似无地与她对上视线,她吓得浑身一颤,没能动弹。
直到萧临穿过她,她才愣怔地转身看向他的背影,又加快两步跟上。
他似乎去的是一处皇宫的角落,也是羽林军校场,众人皆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块儿,当他到达后,皆带着怪异的目光看向他,私下里议论纷纷。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头?加入才不到三月,这百人搏击,竟能进入到最后,如今只剩下赢二十人了。可平日也不见他住羽林军的营房。”
另一士卒同样一瞥,摇摇头道:“他只说自己叫五郎,问他什么姓氏,却说自己不知,我看莫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子。放心,这样的人,就算赢了百人搏击,也没那么容易当上校尉。”
所谓百人搏击,是羽林军中每年会举办的赛事,规则简单,便是车轮战,不得使用任何武器,全凭拳脚功夫。胜者只有一人,但必须赢过百人,才算真正的胜利。
若在打到六十人后,无人再挑战,便也算不得胜利,所以自此赛事成立以来,从未有人赢过。最高记录保持者,是如今军中曾校尉,赢下八十五人。
云夭听几人说话后便明白了过来,这么说,他身上的伤,都是这些时日在比赛之中留下的。
当曾校尉带着一堆人,到达校场后,众士卒皆纷纷激动起来。他们大部分出身都不错,没想到中途会突然来一个不知名头的毛头小子,自然抱团与他对立。
曾校尉经验颇丰,又是记录保持者,今日那毛头小子,定然能得到一番教训。
比赛开始后,萧临面无表情走入校场中心,随意扫视着四周,带着冰冷的杀气,众人都推搡着让各自上。
一番“谦让”之后,一人高马大的壮士率先出场,对于这个已经赢过八十人的小子,并不敢小觑轻敌。
两人上场后比出架势,皆在虚晃着,壮士在察觉到空档之时,立刻两步上前,抬腿朝萧临踢去,犀利的腿法劈开空气,带着强劲的风刮过。
萧临见状只是轻轻往左边挪了一步,便轻易躲过他的重腿,须臾之间,他抬手抓住他伸过来的腿往前一扯,那壮汉重心不稳,向前倾倒的瞬间,萧临一拳打在他的侧脸之上。只见唾沫飞溅而出,那壮汉直接倒地晕了过去,竟是一招制胜!
场中众人瞬间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喘,实在想不到,壮汉竟输的这么简单。
萧临低头扯嘴一笑,低声嘲讽道:“弱鸡!”
此声自然传入了一旁羽林郎的耳中,皆是愤怒与不服,纷纷满堂倒喝与咒骂,接连着一个个出战,可最后皆败了下来,无一人不是被其打晕在地。
当他打倒百人搏击中的第八十九人时,曾校尉终是坐不住了,起身上前笑道:“实在没想到,我军中竟有如此强悍新人,我看也差不多,今年的比赛便到这儿。”
他自己可是记录保持者,如今眼看着被上头调来的毛头小子破了记录,心中自然不舒坦,再加之,若是他真赢下百人,必定得到圣上赏识,他校尉的位子或许不保。
萧临却啧啧两声,道:“曾校尉这是……怕了?”
“黄口小儿!胡说八道!”曾校尉经不起刺激,这般一说便恼了,将腰间配剑扔下,身着软甲,撸起袖子上前。
这校尉身经百战,年逾三十,与其他士卒确实不是一个量级,萧临打起来费力许多。
曾校尉转身一踢,不远处的云夭心中一紧,见那腿正中萧临受伤的腹部,打了他一个趔趄,差点倒地。
他一身黑衣,虽看不出伤势,可云夭知晓,原本血已止住的伤口,定然又裂开了。他在众人没注意时,伸手一摸小腹,而后又放下,看着面前笑起来的校尉。
周围人见萧临终于吃了亏,纷纷为曾校尉怒吼助威起来。
“曾校尉!”
“曾校尉!”
“曾校尉!”
众人兴奋不已,校尉果然是校尉,非得这小儿可比。助威之声似浪潮,一层盖过一层,萧临却仍是看不出何情绪。
“打——”
两人重整战斗姿态,这次萧临主动进攻,上拳往门面上出击,此番攻击有些失了章法。那校尉冷笑,直接退后一步,重腿踢起,“砰”一声狠狠砸在萧临出击的手臂之上,一声脆骨,明显脱臼。
可那校尉还来不及高兴,正在他落脚的瞬间,萧临一个旋身后踢,竟直接击中他头部,飞出数丈之远,落在泥地上,晕了过去。
萧临的右手无力地耷拉下来,他侧脸一看,似乎无丝毫痛觉一般,竟直接用左手将其掰了回去。又是一声脆骨,他随意活动一番手臂后讽刺一笑,“还剩十人,尔等干脆一起上罢了,否则浪费我时间。”
场中众人见他如此嚣张,便更是恼怒,二十几人直接一拥而上,呼声震天。
云夭站在远处,沉默地看着他将同时上场的二十多人,一个接一个打倒,如此强悍,堪配战神之名。
只是她注意到,他腹部的伤口似乎越来越严重,地上流了许多血,可场中无一人发觉。
当白雾再次笼罩又散去时,她来到了太极殿。
殿上龙椅坐着的是萧临的父亲,如今太上皇,此时正值中年,意气风发。看向下方单膝下跪的萧临,道:“你便是此次羽林军,百人搏击的胜者?”
萧临抬头,看向上方的皇帝,扯嘴一笑,道:“是。”
萧临一旁的副尉补充道:“回陛下,此少年乃微臣前几个月无意发现的武学奇才,便自作主张让他入了羽林军,微臣也未想到,他竟能赢下这从未有人能赢过的百人搏击。”
“哈哈,好!”皇帝兴奋大笑起来,“如今我大邺正是战场用人之际,能识得军中将帅之才,乃是好事,该赏!”
“谢陛下!”副尉欣喜。
“嗯。”皇帝颔首,再次看向俯首的萧临问道:“勇士,你叫什么?”
萧临没有抬头,只道:“五郎。”
“五郎……”皇帝有些不解,“这只是你乳名吧,你姓甚名谁?”
萧临终于再次抬头,看着皇帝笑了起来,“回陛下,我名临,姓萧。”
皇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低声念叨了一声“萧临”后,才终于瞪大眼睛看着他,双手忍不住地发颤。
云夭震惊地看着皇帝的反应,原来,这父亲竟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住在冷宫之中么?
梦境中的人在此时忽然停滞,那雌雄难辨的声音再次传来,隐隐约约,“救他。”
救他?
究竟什么意思是?
她不懂,为何总梦见自己从未见过的场景?全部都是关于萧临。
……
云夭醒来时还算早,天刚亮不久。她从自己床榻上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想到梦中所见,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可这不忍很快便烟消云散。
她在洗漱之时,当手一浸入水中,便开始疼起来,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发红的手心,竟还磨破了皮,心中便恼怒不已。
她为刚才对萧临的那份不忍而惭愧。
这个萧临实在可恶至极,把自己的手害成这副模样!
昨夜结束后,他竟还想夜宿此处,她太过羞愤,将他赶回主殿休憩。
云夭在自己住处用过早膳,没有踏出房门一步,她今日并不想去伺候那只疯狗。
直到早朝结束,萧临或许一直不见她,便派了福禧来询问,可她恼火,连带看福禧都不顺眼。
“请福禧公公告知陛下,我今日身体不适,实在无法伺候,便让女官安排别的宫女去吧。”
“是,云姑娘。”福禧昨夜不在宫中,虽知晓了杨家之事,却并不知晓两人之间为何又这般剑拔弩张。
福禧向门口走了两步后,又走回来,看着云夭问道:“姑娘没有在欺君吧,欺君可是杀头大罪。”
“自然没有。”云夭无奈笑笑,手疼,当然属于身体不适的一种,“陛下知晓的,我身体不适。”
“是,咱家这就去复命。”
福禧离开偏殿没多久后,便又回了云夭住处。
她坐起身,看着福禧带着两个内侍,以及女官,手中拿着托盘,托盘上置一小木盒,不知是甚。
众人脸色皆有些怪异,福禧轻咳一声,笑道:“云姑娘,这药膏是陛下赏赐,陛下说昨夜不知轻重,竟伤了姑娘,便特意让太医配了这药,治疗外伤很有效果。”
第34章 一个横抱而起
众人低着头不敢看云夭,而她脸迅速红了起来,熟透到耳根子。
他故意说出这般引人误会的话语,实在可恶,云夭想要解释,却发现越抹越黑。
女官将药膏放下后,上前问她:“姑娘身子不适,可需婢子为姑娘看看。”
云夭注意到女官神色,明白她想看哪儿,可是这一切皆是误会。
“不是的,真的,不是……”她解释实在太苍白,最后只能摆出有些生气的模样,“你们快退下。”
此话一出,女官便和内侍们急忙逃了出去。
对于他们来说,虽然云夭无名分,无封号,可圣上宠幸,早已是贵人。
云夭气急败坏地看了一眼那药膏,没有丝毫会,直接躺回床上想要继续补觉,却怎样也睡不着。
真是天大的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