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太久,便找到了人。待江雪儿入了玄武殿后,朝着萧临行跪拜大礼,云夭即刻道:“雪儿,将这些时日的发现告知陛下吧。”
“是,云姑娘。”
江雪儿颔首,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脸,朝着萧临开口道:“奴婢与赵侍郎暗中监视的这些时日,发觉太后与薛大人皆是在早朝后,暗中到寿安宫偷情,这其中便是一个叫阿倩的小宫女为薛大人私下引路。而阿倩此人,深受太后信重。”
云夭看向萧临,轻言浅笑道:“人证有了,相信以陛下的手段,让一个小宫女开口,并非难事。”
“嗯。”萧临应和,朝福禧下令,“将那叫阿倩的,抓去夜庭狱,让崔显亲自负责审此事。在明日早朝前,我要看到她画押的口供,以及对太后与薛樊的弹劾。”
“是,陛下。”福禧应下后立刻下去抓人。
云夭许久没听到崔显这人,如今见萧临竟如此重用他,有些担忧道:“陛下,崔显此人狡猾奸诈……”
“嗯,我知道。”萧临不假思索道:“不过这个小人,如今用起来极为趁手,特别是在审案这一方面,再加之他又是禁军统领,内廷之事交给他也算合适。”
他发觉自己特别喜欢听云夭对其他男人不喜的态度,心情竟好了几分,“放心,这个人我会一直防备着。”
“嗯,那就好。”云夭嫣然一笑,“此次太后一事,赵思有也立下功,再加之他从头便做,又熟悉,不如便将监视琅琊军队动向的工作交给他吧。”
萧临原本稍微好起来的心情随着她再次提起赵思有,又一次沉了下去,呲牙道:“哦,随便你。”
说完,便起身往外而去。
云夭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怔愕,不明白自己又是哪儿惹了他,情绪转变竟能如此之快。
……
阿倩在众人就寝之后,被崔显直接抓到夜庭狱严刑逼供,正是夜深人静时,太后并未察觉此事,直到早晨起来才隐隐不安。
早朝之上,本以为自己万事皆安的薛樊,竟被人弹劾与太后奸情,还拿出了太后贴身宫女阿倩的口供。如今太上皇仍未崩逝,而薛樊又是郡主夫婿,此番不伦私情,不仅有伤风化,更是不忠不义。
薛樊当即被革职查办,太后禁足寿安宫。
太后听闻此消息时正在与贵女们开宴,崔显带着禁军直接冲入寿安宫,将宴席上的贵女统统赶走。行动迅速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禁军士卒带出皇宫。
太后看着眼前的崔显大怒,直接将手中茶盏朝着他掷去,本以为他不敢躲避,哪儿知他直接剑鞘一挡,茶盏便碎裂一地。
“崔显!你究竟想做什么?”太后厉声呵斥。
崔显却只是勾唇一笑,道:“圣上口谕,太后与中书令薛樊,秽乱宫围,今证据确凿,太后娘娘暂且禁足寿安宫,最后到底如何判决,圣上自会发落。”
“你说什么?”太后后退两步,跌坐在台阶之上,面色青紫。她此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身边的阿倩不知何时起,竟消失无踪。
“哀家是冤枉的!是陷害!是皇帝陷害哀家!”
她并不太过惧怕,如今她母家尚大权在握,萧临就算将她打入冷宫,也得看看她母家同不同意!
是否真是冤枉,对于崔显来说并不重要,既然皇帝想要证据,他自然便能拿出铁证。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就算三司再审那阿倩,也不会审出更多。
墙倒众人推,此事一出,便立刻有人拿出了萧临不在大兴城的时日,这两人为祸朝纲,牝鸡司晨的证据,为他们罗列出几十条罪状。还有太后母家贺氏,在琅琊郡仗着强权,欺压百姓,贺家公子强抢民女,光天化日下掳走并私下杀害多名少女。此番阴私之事,竟在短短三日内被全部扒了出来。
奏章如雪花一般飘落在太极殿的书案,朝堂之上,萧临大怒,直接下令判处两人死刑。
太后得知后,没想到萧临竟真不顾及贺家。
她仗着自己身份不服,在寿安宫中来回走动,大骂道:“萧临小贼!我贺家对朝堂,对大邺向来忠心耿耿,你竟为了铲除异己,伪造证据污蔑哀家!你不得好死!”
“居然说哀家为祸朝纲?相比起来,你那生母德妃才是真正为祸江山社稷之人!哀家看你这小杂种就合该同那异族贱人一起去死!”
第51章 最好的赏赐,莫过于脱离……
站在门口的禁军听闻后面面相觑,只得去禀报萧临。
正在太极殿处奏章的萧临见福禧面色慌张,上前凑到他耳边禀报了太后所咒骂之事,却未看到他有任何面色上的变化。
云夭熟捻地磨着墨,并未听到福禧的话语。
只是萧临将奏章上最后一字写下,便轻飘飘道:“既然老妖婆如此聒噪,那便将舌头割了。”
“是,陛下。”福禧应下后便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
云夭好奇,“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萧临看向一旁的她,语气淡淡,却带着若隐若现的激动,“这个老妖婆实在可恶至极,我想将她和她的情夫一同削了作人彘,装在一个桶里,而后丢进粪坑,相亲相爱,你看可好?”
云夭不由脑海中浮现出那画面,眉头蹙了起来,感到不适,浑身一颤,道:“不好。陛下莫不是要将自己残暴的名声传播至天下不成,本是太后的错处,最后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反倒成了陛下的不是。”
萧临扫兴地收回目光,没说答应与否。
三日后,在萧临威压下,三司以极快速度结案,在早朝之上直接处太后与薛樊两人斩刑,于来年春后行刑,目前暂时关押至天牢。
并且以贺家公子被弹劾为由,召琅琊郡贺家尽快入京师面圣,协助查案。
……
琅琊郡,贺家家主与贺家公子接到召令之时,自然也听闻了太后之事,此时正值大雪漫天之季。
贺家公子没想到自己平日所为,会被官员上报并弹劾,而如今太后竟因莫须有的罪名,被判处斩首,此乃大邺重刑。
他无力地坐到椅子上,一手撑头,大哭道:“父亲啊,阿妹就这样被那皇帝判了刑,听说已经被拔了舌头下入天牢。如今还要问罪我贺家,难不成咱们真这般任人宰割?”
贺家家主自然怒不可遏,直接将桌上花瓶拿起用力砸至墙上,“若不是你平日行事张狂,当街强抢民女,我贺家何故被人抓住把柄?”
贺家公子不服,“又不是只我一人之过,这事儿我都做了十多年了,哪儿知如今竟被他翻出来拿着说事儿。父亲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根本与我做甚无关啊,就是皇帝想要铲除我贺家,想要寻罪责。”
听闻此话后,贺家家主眯起眼睛,沉沉道:“萧临小儿!莫不是忘了我贺家手中还有十万兵马!我儿放心,不管是你阿妹的仇也罢,还是要灭我贺氏,得先看看我同不同意!”
“此次皇帝召见,那我们就去那大兴城,只不过不只我们去,还有咱们身后的十万大军!”
贺家父子以应召为借口前往京师,一路上虽带着十万大军,却也行路顺利。
直到一行人到达关中地区一处山谷,竟被大军埋伏,而自家军中出了细作,夜半刺杀贺家公子至重伤。
此次赵思有亲自做参军,在与贺家经历过一场鏖战之后,赵思有手下一名大将直接两箭射死贺氏父子。
赵思有见状立即大声道:“贺家父子起兵造反,已被击杀!你们将士都被其埋在鼓中,只要此时缴械投降,将不会治你们谋反之罪!若是不降,祸及家人!”
众士卒听闻后纷纷放下手中刀枪剑戟,除了贺家军师自刎以跟随主去,剩下兵力皆被收入萧临囊中。
……
此事终于彻底结束之时,正过元岁,街道上炮仗烟花不断,全民庆贺并祈福新一年的到来。
这日早朝,赵思有上奏道:“如今大邺刚经历过西域与三国联军之战,后又是贺家造反镇压,动乱不安,至民心不稳。臣提议大赦天下,祭拜祖宗神灵,以安民心。”
此提议一出,朝中众臣皆是附和,萧临没有立刻下达旨意。虽然大赦,可本就穷凶极恶之徒不应在大赦之内,所以除轻罪者,关于其余重罪族群,他令赵思有立下一份大赦名单。
夜色深沉之际,萧临公务积压,直到子时,都还在玄武殿中批阅奏章。
今夜福禧当值伺候,将新拿到的奏书放至萧临面前,打量着萧临的神色,见他蹙眉,有些头疼,便很有眼力地上前为他按着太阳穴。
“陛下可要奴派人送桂花水来?”
萧临摇摇头,扯嘴笑道:“云夭那家伙倒是教了你不少。”
“侍奉好陛下,那是奴婢们的职责。”福禧奉承着,又接着替云夭说起了好话,“想当初西巡之时,奴婢落水被一路冲下,便是云姑娘救了奴婢。云姑娘可是真真儿的聪明,在行路之时便看破突厥人装扮的胡人,让我们没有直接冲动入张掖,而是第一时间派人四下查探。”
“哦,是吗?”萧临来了兴趣,他知晓云夭为保下张掖立下汗马功劳,却并不知其细节。
福禧见状立刻道:“云姑娘哪儿是一般女流之辈,当时手下仅一百人不到,她瞬间便做出潜入张掖,从地藏教手中夺城的决定。我们一行人从水道入内,云姑娘一点儿都不害怕,后来到达府衙,本已是抓住那教主,却没想到教主侄子夺权!我们被五百教徒围困时,云姑娘也丝毫不露怯,颇有陛下风范。”
萧临心头一紧,竟不知晓当初夺城竟是如此凶险,让福禧继续说。
“后来突厥大军来袭,云姑娘除了组建医士救治伤员,还亲上城墙,击战鼓为将士们助威,连续几日如此,不眠不休,真乃巾帼英雄也!连许多男儿都无法与其相比!”福禧越说越起劲儿,直接走到下方,开始表演起当初的英勇模样。
“大邺人!大邺魂!自成羽翼登千尺!会有山峰攀云霄!歌酒不惧百万师!不枉英雄度我行!即今战死,后世叹我千年勇!”
萧临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方表演的福禧,栩栩如生,仿佛眼前真的出现了云夭立于城墙上击鼓的一幕。
风卷残云,黄土飞扬,英雄豪杰,不惧生死。
这个女人,明明最怕高,也不会凫水,如今却能做到这一步。
这样的女人,叫他如何不心动?如何能放她自由?
福禧又讲到云夭前往武威郡借兵,遇到刺头都尉,直接一剑将其斩杀,那份气节,让他差点儿以为乃是陛下亲临。
萧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想到了曾经离开榆林郡之时,她说是要手刃唐武,还真的一刀将人给废成了太监。
说她心狠手辣吧,她又存着良善。他本想要将太后与薛樊两人削成人彘,丢进粪坑,却被她左一句右一句阻止,侈侈不休到他心烦。
说她菩萨般好心肠吧,她利用起人来又丝毫不知羞耻,还能下得了手杀人,将他咬得鲜血淋漓。
福禧回到萧临身后继续按着他的太阳穴,发觉他心情不错,立刻趁热打铁道:“陛下此番对奴婢,还有竹青与天鹰都大为赏赐。可奴婢看来,咱们的功劳皆比不上云姑娘,陛下是否应该给云姑娘多来点儿赏赐?”
萧临“嗯”了一声,他又怎会漏了云夭的赏赐,可左思右想,怎的都想不出来一个最好的。
“你有何想法?”
福禧一喜,立即道:“对云姑娘来说,最好的赏赐,莫过于脱离奴籍了啊。”
萧临一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无踪。
他垂下眸,让人看不清神色,没让福禧继续按下去,只是赞道福禧的考虑,便让其退了下去。
他从眼前案几抽出一份奏章,见是赵思有呈上的大赦名单,他五马观花扫过,果然看到了云家。
赵思有既然能呈上带着云家的名单,那便很明显,朝堂之上即便有其他人反对,但赵家会站在云家一边,为其赦免罪行。
他也曾经主动想要洗清云家罪责,可一切都是建立在她待在自己身边。如今有了大赦天下的借口,自然是赦免云家的最好时机。
可若是如此,她是否等大邺安定下来后,便从大兴宫一走了之,留下他一人面对接来下的一切。
想到草原上的纵马,他实在不想过那般孤独的日子,让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第一次生出惧意。
萧临犹豫一番,提起毛笔,将那奏章上云家的字给划去。又起身将奏章合起,和批阅完的奏章交给福禧,递回,并由中书省拟制。
……
自从将江雪儿安排进尚仪局后,云夭往返玄武殿与六局的时间便多了起来。在铲除太后贺氏一族上,江雪儿算是立下了功,云夭特意从萧临那儿为她求来了司籍的职位。
是日,天降大雪,有些太过寒冷,云夭哆哆嗦嗦来到尚仪局,江雪儿见状便立刻迎了上来,“参见云姑娘。”
云夭笑笑,伸手将她扶住,道:“如今是江司籍,按宫规来讲,你官职高,其实应是我行礼才是。”
“千万别!”江雪儿有些害怕她真朝自己行礼,立刻拉住她,“如今宫里谁不知,云姑娘是圣上跟前的贵人,谁敢怠慢?”
“呵?贵人?不过是个以色侍人,得了圣上宠幸的罪奴罢了。”尚仪局司乐仰头带着几个小宫女路过两人,将手中书放至书架之上,开口嘲讽。
江雪儿顿时不服气了,冷着脸道:“你知道些什么?竟敢胡言乱语!不说云姑娘在圣上龙潜之时,便一直相伴在侧,更何况,此次西行,云姑娘可是亲自带兵守住我大邺边疆防线,而后又亲自率援军救了圣上!你们这群人,可有一人能做到云姑娘这般功绩?小心被圣上拔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