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舅舅。”卫寒向她介绍。
简宜看了他一眼,呆呆地跟着卫寒喊:“舅舅好。”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逆流,他的心脏不适地感到钝痛,难以呼吸。
他没有在那个地方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他觉得当时他该是狼狈的。
是的,狼狈,这个词用来形容他当时的感觉最合适不过。
——
从庙里回来,已经快到中午,傅屿岸去了邻居家帮忙修理东西,简宜推开木门,走进院子。
有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栅栏前,望向里面刚孵出来的小鸡,像是觉得新奇,他稍稍弯着腰看得极其认真。
那背影太熟悉,可简宜还是不敢认。
她迟疑地走近了几步,对方听到脚步声,这才转过头。
简宜难以置信地望着卫寒的头发:“你怎么把头发染回黑色了?”
卫寒别过脸,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样看着乖一点。”
“而且你妹妹说这边很多小混混才会留金色的头发。”
简宜努力扼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笑出声。
不过她觉得卫寒大概是白费功夫,因为他这张脸怎么都和“乖巧”这个词沾不上关系,他眉骨高耸且上挑,又是标准的桃花眼,五官骨骼感强,这么张扬的长相哪怕再怎么内敛都藏不住。
“旅馆的环境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卫寒又看向那窝刚孵出来的小鸡,神情变了变,说:“别问。”
“为什么?”
“我要是说不好,你是不是又要劝我回去了。”
他竟然预判了她的预判,简宜不说话了。
低头,发现卫寒脚上换了一双新的鞋,但也是白色的。
怎么会有人带全白的球鞋来这些地方,他这是打算一天报废一双吗。
“昨天的鞋呢?”
“扔了。”
果然。
她都怀疑是不是在卫寒的观念里,脏的物品除了扔之外,没有第二个选项。
“你带了多少双过来?”
卫寒没仔细想:“没多少。”
“你这是打算一天扔一双?”
卫寒很认真地回答:“两天吧。”
“什么两天?”简宜没反应过来。
“可以两天扔一双。”
简宜懒得理他,把香篮提进屋,然后去了厨房帮忙。
可没一会,卫寒也走了进来。
简宜正在切猪肉,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进来做什么?”
“我来帮忙。”卫寒说得理所当然,目光在这狭小的厨房里逡巡。
简宜看也没看他,没好气地说:“你什么都不会,能帮什么,站在这反而碍地方。”
卫寒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轻视,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无是处,可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简宜继续手上的动作,等她想起来时回头看了一眼,卫寒已经不在厨房里了。
中途她去客厅拿剪刀,看见卫寒坐在客厅的小木凳上看视频。
她只是经过,可卫寒却不自然地把手机反面盖上。
像是心虚,又像是不好意思。
她正疑惑着,就听见手机上传出声音——
“我们今天讲说这个厨师的入门技巧,肯定离不开切菜的刀法,上一个视频我们已经讲了‘压刀法’,现在同学们跟我一起来学习‘直刀切’,‘直刀切’也就是说刀身要垂直于砧板,直上直下地切……”
简宜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算了你进来吧,我教你。”
卫寒跟着她进了厨房。
“先切这个,”她指着桌面上放着的胡萝卜,“刚才不是学了‘压刀法’吗,来实践实践。”
卫寒一本认真:“他说压刀法是用来切带骨头的食物的,但这个是胡萝卜。”
没想到听得还挺认真。
简宜憋着笑,开始给他示范握刀姿势和技巧。
低头时,她脸颊旁的头发从耳后滑落,很影响视线,她正要把手洗干净,重新扎一遍头发。
但下一秒,卫寒靠近了些,呼吸打在头顶,伸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他的指侧冰凉不小心触碰到脸颊,哪怕他立刻缩回了手,还是引起一阵战栗。
简宜呼吸一滞,可眼角余光看到卫寒的耳朵也红得厉害。
斜上方的通风口有冬日的阳光洒进来,狭小得连转身都困难的厨房有异样的情绪在蔓延。
简宜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刚才说的,学会了吗?”
“嗯。”
没想到卫寒还真的挺有天赋,她只说了一遍,他竟然就能学个七八成,切得像模像样的。
卫寒嘴角弯了弯:“也不难嘛。”
简宜本来想夸他的,可看到他这得意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开始泼冷水:“你学了也没用,以后你会自己做饭吗?”
在简宜看来,他不过就是图一时好玩。
谁知道卫寒立刻点头:“会。”
简宜愣了愣,听见卫寒极小声地说:“我想做饭给你吃。”
第23章 [VIP]
简宜嗤笑了声, 没把他的话当真。
如果这是第一次听卫寒说这些话,兴许她还会有些心情波动。
尤其是刚才从庙里回来的路上,傅屿岸短暂地聊起过关于卫寒的事。
他问她:“昨晚, 卫寒有没有找你?”
“有的。”她点头。
“昨晚我和他聊了聊,但他好像没听进去, ”傅屿岸似是有些懊恼,“抱歉,希望不会给你和阿姨造成困扰。”
简宜摇头:“也不算是什么困扰,我只是觉得他不适合呆在这个地方。”
“小寒就是这样的性格, 和小时候是一点都没变, 越是得不到回应就越是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以前一时兴起谈了几段恋爱,没有一段是超过两个月的, 很多时候我都认为他并不清楚自己追逐的是什么。”
简宜觉得傅屿岸说得很有道理。
想到这,她对卫寒说:“专心切菜, 别说话。”
卫寒忽略得彻底, 一边切菜一边转过头问她:“你刚才和我舅舅去庙里了?”
不用问,肯定又是心玥告诉他的。
简宜没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真的了?”卫寒心里泛酸,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不是说好不能单独和我舅舅呆在一起的,你怎么还和他一起去庙里祭祀了?”
“我们并没有说好, 只是你这么认为而已。”简宜继续洗着菜叶子。
“你可以等我一起去的。”卫寒不满。
如果简宜早些告诉他,他就不会选择一大早先去染头发了。
想起那家简陋的理发店,那股刺鼻又难闻的廉价染发剂气味再次侵袭鼻间, 又硬又粗糙的毛巾在他的头发、耳边捋过, 浑身难受得像是有蚂蚁在爬。
那两个小时可谓是他人生中最煎熬的两个小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走出理发店, 邵逢恰好发消息过来。
邵逢:【除夕了,我们卫小少爷在忙什么呢?】
卫寒回:【在受刑。】
邵逢:【?】
切完胡萝卜,卫寒对着砧板拍了张照片,在他看来这是有纪念意义的。
因为这是简宜教他切的。
刚收起手机,傅屿岸从邻居家回来了,走进厨房,见卫寒也在这,又看见他卫衣袖口的水渍,他这下确实有些意外。
“您回来了?”简宜问。
“晓峰家的电视机出了点问题,现在没事了。”傅屿岸挽起袖子,走到煤气炉前掀开瓦罐,“汤快好了,放盐了吗?”
“还没有。”简宜说。
傅屿岸取出调料瓶,放了点盐进去,又盖上了盖子,把火调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