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屿岸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神色一滞。
现在已经过了放烟花的高峰期,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有人再燃放烟花。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没什么希望。
这边,简宜已经开始倒数——
“一、二、三、四、五……”
傅屿岸听见自己心跳声剧烈。
简宜还在倒数,声音却逐渐紧绷,夜空一片安静,然而就在她数到第十秒的时候,烟花从平地升起,砰地一声,在高空绽开。
无比绚烂。
竟比今天她看过的所有烟花都要好看。
傅屿岸庆幸,仰头望向眼前的烟花,那阵急促的心跳声仍未平复。
“简宜,”傅屿岸笑着说,“说好了,你不能耍赖。”
“我没说要耍赖。”她声音弱了些。
傅屿岸喉结滚动着,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指尖触碰,他握紧了她的手,简宜没有拒绝。
烟花声响太大,简宜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直到卫寒已经走到她眼前,她才脸色变了变。
“你刚刚去哪了?”她问。
卫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们十指紧握的手,最后视线落在她泛红的右耳。
“什么意思?”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望向简宜,“你们为什么牵着手?”
傅屿岸正要开口,简宜却阻止了他。
“我来和他说吧。”
她觉得她的确该和卫寒把话说清楚。
傅屿岸迟疑了片刻:“好,我就在楼下。”
这下天台上只剩下她和卫寒两个人。
虽然刚才这么说,但其实她也没想好要对卫寒说什么。
简宜从上高中以来不乏被人告白,她一般拒绝的话术都是“谢谢你的喜欢,希望你早点找到互相喜欢的人”。
但这些话对卫寒来说没有必要,因为他看上去也没有多喜欢她,而且以卫寒的速度估计半年能换三个女朋友,她说这些话反而显得太可笑。
一时,简宜确实有点头疼。
低头看见卫寒裤腿上都是泥,鞋子脏得不像话。
“你刚刚去哪了,怎么鞋面都是泥。”她问。
“不用你关心,”卫寒还在固执地问,“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为什么牵你的手?”
“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就这片刻,他想到了最坏的答案。
话音刚落,他看到眼前的人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烟花还在头顶绽开,照得黑夜如同白昼,卫寒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明白他只是离开了三个小时,他只是去镇上买了些烟花,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听见简宜闷声说:“明天九点,镇上有一趟可以直达江城的大巴车,你早点回去吧。”
“你现在是嫌我多余了?”
简宜好心提醒的话,被他误解成这样。
她一下也没了好脾气:“卫寒,你弄清楚,不是我让你来的。”
“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是我非要赖在这里的,全都是我自作多情,”卫寒心里难受得要命,眼睛又酸又涩,“我担心你没钱回家过年故意给多了你两万块,我担心你打不到车回家特意租了车送你回去,我担心你放寒假会忘了我,所以我死皮赖脸跟来的。”
骤然听到这些话,简宜还是有些诧异。
原来那两万块竟然是这样的意思。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但我从小的生活环境就是那样的,我不需要去学习那些东西,不需要知道切菜有多少种刀法,不需要知道怎么样‘勾芡’,什么是‘挂霜’——”
简宜打断了他:“所以,我说我们不合适。”
“可我现在在学了啊……”卫寒眼睛红了,声音裹在风里听不真切,“我才刚开始学,你根本没给我机会。”
第25章 [VIP]
护栏上有蚂蚁爬过, 简宜缩回手,又低头看了一会。
“体验生活玩够了就回家吧,你像以前一样就挺好的, ”简宜停顿了片刻,“真正喜欢你的人不需要你为她做任何改变, 不喜欢你的人,你做什么都没用。”
她说得这么直白,卫寒当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苦涩:“今天是除夕, 你就不能让我开心一点吗?”
前面卫寒说了那么多的话, 简宜心里都没有任何触动, 唯有这一句让她的心被刺痛了一瞬。
她小声说了句:“卫寒,除夕快乐。”
烟花还没燃尽, 卫寒抬头,天边残留的火花星子似要落入他的眼睛。
他忽然开口问她:“好看吗?”
“什么?”
“烟花。”
简宜点头:“嗯。”
听见她的回答, 卫寒今天晚上第一次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临走前, 简宜听见他说:“送你的最后一场烟花。”
简宜从天台下去时,卫寒大概已经离开很久了。
客厅里, 傅屿岸正在教心玥做习题, 讲的是物理题,她也在旁边的小凳子坐下一起听讲。
傅屿岸看了眼简宜, 对心玥说:“要不让你姐姐来讲?”
简宜连连摆手:“我物理最差了,知识早就忘光了,我只是来旁听的。”
这话倒是不假, 傅屿岸以前每次教她算物理题, 她都是哈欠连连。
这次也是一样,才听了五分钟, 简宜就开始走神,她无聊翻起了心玥放在旁边的草稿纸。
刚翻开几页,就看到了一幅画。
才看了一眼,她就认了出来这是卫寒画的。
因为画的是一窝刚孵出来的小鸡,其中有一小黄鸡只正抬起左脚鬼鬼祟祟地准备逃跑。
这画挺有个人特色。
简宜嘴角弯了弯。
心玥似是留意到她的反应,主动开口:“这是你那个同学画的。我看见他下午还问妈妈能不能把那个小鸡送给他呢?”
连傅屿岸都笑了笑。
简宜好奇:“那妈妈怎么说的?”
“妈妈说,等这个小鸡再养大一点再给他寄过去,这样直接就能吃了,他听到的时候还被吓到了,你都不知道他当时的反应可好玩了。”
简宜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忍不住笑出声。
拿起本子翻到下一页,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幅画。
他画了一个农场,草地上有一大群小鸡,栅栏里关着牛和羊,男主人和女主人正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
这个女主人有点眼熟,因为画的好像是她。
简宜看了两眼,把这幅画撕了下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傅屿岸疑惑,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
除夕夜要守岁,零点要放鞭炮,往年这些事都是简宜去做的,但今年傅屿岸在,于是她成了在旁边看热闹的那一个。
红色的鞭炮放在门前的空地上,傅屿岸在点燃引线前,望向站在门口的简宜和简心玥。
“准备好捂耳朵啦。”
简宜点头,立刻拉着简心玥闪得远远地,双手捂住耳朵,捂得严严实实的。
邻居家已经开始放鞭炮,简心玥大声地喊道:“傅老师,我们捂好啦!”
“好。”
打火机窜出火舌,鞭炮点燃,红色的碎纸夹杂着灰尘飘洒在空气中,很有过年热闹的气氛,傅屿岸看着对面笑得眉眼弯弯的简宜,他忽然觉得这一年来心口缺的那一块终于完整了。
零点刚过,每家每户都亮着灯,阿青叔叔家还很热闹,大家都聚在他这里打牌,地上还放着好几个酒瓶,看这阵仗大概要打到凌晨两三点。
简宜这会还精神得很,过去看他们打牌。
阿青叔叔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傅屿岸,伸手吆喝他一起过来玩,傅屿岸摇了摇头,笑着拒绝。
简宜问他:“你怎么不去?”
傅屿岸:“我担心赢太多,他们会不开心。”
简宜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不相信。
傅屿岸无奈地笑了笑:“要不要我去试一试?”
一个小时后,简宜终于承认他说的话是真的。
阿青叔叔一开始还能抖着腿一边抽烟一边打牌,后来腿也不抖了,那烟夹在手上烟灰掉了一地,他再也没抽过。
大概是没心情抽。
在一旁观战的简宜看到傅屿岸回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在问她现在信了没,她比了个大拇指,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厉害”。
傅屿岸没再继续下去,也没要他们的钱,等到散场时,他特意上前去问:“青叔,您之前189开头的手机号还在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