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的目光一寸一寸挪动,直到他再次落到宋悦词的脖颈处。他没有看到那根黑色的绳子,也就代表,宋悦词没有再戴着他求了那么多功德的白玉牌。
他发出一声自嘲的笑,掏手机给宋涛打了个电话,“在哪?”
宋涛:“你又打算来了?那我发地址给你。”
凌越挂了电话后给齐叔报了个店名。
齐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下,也不知道他这几分钟在看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就掉头要去宋二少那了,闻言立刻发动了车子。
快到地方时为了躲避突然冲出来的一只野猫齐叔猛地踩了刹车,急刹车导致凌越手机从手里滑了出去,直接磕在了地上,手机壳里的一寸照片也就掉了出来。
齐叔立刻一边说抱歉一边下车察看凌越的状态。齐叔看他的脸紧绷着,一双眼透着的全是压抑,不由紧张。
凌越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曾经是不用手机壳的,是从宋悦词那里顺走了一张一寸照后才开始用的。
这张证件照里的宋悦词跟平时不一样,她是带着笑的,黑直长发垂至胸口,眼里带着光。
即使分手后,这张一寸照也始终待在他的手机壳里,只是他换了黑色的壳子,丢掉了原先那个透明壳。
凌越捡起那张小小的照片,在自己的衣服上轻擦了一下,随后重新把手机壳面无表情地扣了回去。
第56章 饮料罐
凌越到地方坐下之后不说话, 他没有喝闷酒的习惯,因为那样会让他头痛,会让他的身体机能达不到最佳状态。
所以今天在他连灌三杯后, 宋涛虽然自己都已经迷糊了却还是立刻抬手盖住了他的杯子,“不是,怎么了?冠军都拿了还不开心啊?”
凌越索性不喝了,他仰头靠在软皮沙发上,“觉得人生,真是跟戏一样。”
宋涛听完后也懵,“不是, 你这突然哪里来的感慨?”他忍不住吐槽凌越两句, “您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吗?”
不说背景家境,只说凌越他自己, 是真的不得不佩服。在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 他就是可以逼着自己一步一步去做到。所以他好像从来没有执念,他执着的所有, 他都拥有结果。
凌越的脸藏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自然不会去告诉宋涛自己遇到了宋悦词。
他垮下肩,垂下了头, 莫名有一种落败的味道。宋涛以为他一下喝猛了不舒服, 毕竟凌越从来骄傲张扬,他极少甚至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姿态。
但凌越的眼神还是清醒的。
无力感冲淡了他心里烧起来的那把火。宋悦词现在做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又不是不清楚,她宋悦词从来都是这么理智清醒的人, 前男友送的东西, 本来就不应该再戴着了。
她只是比他能放下,她比他现实得多。
*
宋悦词今天受舞蹈编导老师的邀请去给学妹们做剧目演示, 她到的时候还没正式开始排练,女孩子们正在自由热身,聚在一块随意聊着天。
“凌越真的好帅好帅,跟我印象里运动款的男的完全不一样。”
“那个时尚表现力真的太优异了,果然是从小就随便接触高奢圈的人,他什么时候可以再去走秀啊,我真的太想看了。”
“我看他推特之前提到过他前女友也是跳舞的哎。”
“前女友?他不是一直谈得好好的吗?什么时候分手的啊?他公开的时候我还佩服过呢,说公开就公开完全不藏着掖着。”
“他那个最新的采访视频你还没看吧……”
上课铃适时响起,宋悦词推门进入了排练室。虽然这里应该没有人不认识她,但她还是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大家好,我是宋悦词。”只一眼,就能让人感慨的身韵和美丽。
底下齐刷刷地回应她:“宋学姐好!”
排练结束后,宋悦词做的第一件事是“搭梯子”下载推特。
宋悦词从不用推特和ins,媒体时代洪流之下,像她这样的外貌条件注定可以吃到太多红利,可她甚至连微博都在为了凌越跟人在网上理论的那段时间后注销掉了。
而之前关于娱乐圈的每一次谁塌房,谁有瓜,别说她一向对这些没兴趣,就算有,她也根本不需要靠看什么微博和分析小组。
她有宋涛和席止,一个闻声传媒的的宋二少,最乐意干的就是把所有不能说出去的内幕说给席止和宋悦词听,而席止,大概是被培养得耐心太好,她还会分门别类在脑袋里整理一下再说给宋悦词听。知道宋悦词可能不认识那些小花小生小爱豆,还会配图配个人履历演过什么最出圈的是什么。
宋悦词那时候是发自内心觉得,闻声真不愧是国内第一的传媒公司。宋二少随便抖的料,放微博上都能跟一个“爆”字。
宋悦词注册完账号,立刻点开了凌越的推特。
凌越现在的推特账户分享的除了网球,就是网球,连自拍照都没有一张。唯一一张还是在去年7月24号发的,戴着帽子的半张脸,应该是晚上随手拍的一张,暗得不行,但不知道是哪里的暖光打在了脸上和眼里。
宋悦词以为凌越应该会把提到女朋友的推特删掉了,但她翻了没多久,就翻到了那一条。
宋悦词觉得自己在拆落满灰尘的礼物盒。
没有配图,很简单的一句分享:女朋友跳舞真好看,配了一个很可爱的微笑小黄豆表情。
凌越就是这样的,从不用删除什么表明对过去的结束,他的结束是不用任何证明的,他凌越,只会往前走。
关于那个采访视频宋悦词也看了,席止晚上带着小龙虾来找她时她正好看完。正经的问题一一问完,最后是活跃气氛似的提了个可答可不答的私人问题。
主持人问凌越:“这次法网公开赛是不是也收到了女朋友很多的支持?”
“女朋友吗?”凌越看起来一点也没收到冒犯和影响,“已经分手很久了。”
一个从来不喜欢被人讨论私人感情问题的人,明明可以随口糊弄过去或者直接说保密,他却直接说出了实情。
没过多久就上了热搜,有太多人都在替凌越的前女友感到可惜,说她居然就这么错失了一个本就相当完美现在更是前途无量的男朋友。
一向不回应网上言论的凌越,也特别难得的回复了一次。他说:“我跟她是和平分手,而且,她从不需要依靠我,她本身就是独立清醒又对目标未来很愿意付出努力的人,她根本不需要借我的什么名头,她本身就够明亮了。”
宋悦词看完后在想,她和凌越能算是和平分手吗,好像并不是。凌越是放了狠话的,她也很清楚他带着怒气,但他现在还是给足了她面子。
也因为凌越的回应,话题很快就又重新回到了凌越的身上。有人说他根本没放下,有人说他还爱着,但点赞最高的一条宋悦词也认可。
因为凌越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尊重女性的人,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他敢于承认敢于担当。
只有一个人抱着五斤重麻重辣小龙虾啃的席止关注点不一样,“我觉得凌先生是不是生气了?”
宋悦词疑惑:“什么?”
席止:“我也是猜的啦,凌先生什么时候愿意主动说私人问题啊,这么久过去了,偏偏现在自己说了分手了,可是你们都分开这么久了……应该一点交集都没有吧?你也不可能有机会触他逆鳞啊。”
突然就这么把过去的事情翻出来,还要特地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说出来,就像是,故意说给她宋悦词一个人听的那样。
宋悦词没说话,她也已经太久没有跟人讨论过“凌越”了。她翻了翻评论区,又看到了一条:你们真的不够了解男人,就算是凌越,有些事的铁律也通用啊,这一看就是给现任腾位置呢嘛,怕大家以后误会他的女朋友一直是之前公开的那个啊!
看完这条后她就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跟席止一起开始向麻辣小龙虾发起了猛攻。
*
宋悦词第二天刚到舞团,还没进去就有关系好的朋友把她拉到一边,“你之前拒绝的那个学弟,好像是叫俞亮吧?过来给整个舞团送了饮料和水喝。”
对方请所有人喝饮料是假,只为了让她收下是真。钱对方一定不会收,但很容易会让她周围只要是喝了饮料和水的人都生出起哄一两句的念头。
宋悦词对这种看似“我只是特地为了你”,但其实是“我在强行逼迫你”的方法见多不怪,非常淡定的在下午的休息时间也请所有人都喝了一次。
她排练结束后在离云安墅不远的便利店遇到了俞亮,对方应该是知道了她下午做的事,突然偶遇,脸上的情绪根本藏不住,一向温柔的脸变得蔫蔫的。
宋悦词倒是先开了口,她指了指便利店,“你下午应该没喝到,要喝什么,我请你。”
俞亮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宋悦词今天随手盘了头发,垂下的发丝都各有美感。但就是这么美的一个人,用他的方式来一遍还不算完,知道他没拿还要单独特地请他。好听点说真不愧是神女不染俗世,绝不欠人任何一点,说白了就是怎么能油盐不进难追成这样。
宋悦词转身进了便利店,眸光淡淡的,“下次请你不要再这样了。”看她完全没有要等自己的意思,俞亮很有眼力劲的没有跟着她一块进去。
凌越比起刚回国的时候,国民度也已经彻底起来了,宋悦词走进便利店的时候发现连冰柜门上都齐刷刷贴印着他的代言海报。
替他开心是真的,但也真是肆意入侵到了防不胜防的程度。
宋悦词打开冰柜门,随手拿了两罐出来,她自己是不喝这个味道的,但是俞亮之前送的味道里她记得有这一种。
正拿着去结账时发现自己被人挡住了,她正想说一句“借过”,对方就转过了脸。即使凌越的帽檐压得低,宋悦词依旧猝不及防的跟他四目相对了。
一双跟曾经一点也不一样的眼,宝石一般闪耀的浅棕色眸子里起了雾。
宋悦词在这个瞬间才彻底感觉到了凌越对外的那些代表词。倨傲、嚣张、目空一切,现在在他眼里的她,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关紧要的存在,在他的世界里,她早已并不具备什么特殊意义。
不是前女友,没有曾爱过,甚至连路人都算不上。
宋悦词手里拿着的铝罐饮料正在液化,冰冷的罐身被她用力按瘪了一小块,指尖染上湿意,她迅速反应过来,随后立刻挪开了视线。
不管凌越对外说的多体面,他们之间的分手并不体面,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便利店里还有其他人在,宋悦词也不想显得刻意避开他反而引人注意。
两人擦肩而过,宋悦词却听到凌越轻飘飘的一句,“口味变得挺快啊?”她忍住回头去看的冲动,直接把饮料放到收银台。
在外面等着的俞亮看到她后,立刻冲她绽放了相当温柔的笑容,又冲她挥了挥手,看起来乖得不行。
而就在她身后的凌越,一股怎么压也压不住的傲慢痞气,时隔这么久,他再次连名带姓喊了她,“够可以的啊,宋悦词。”
第57章 碰不得
凌越是一个不拐弯抹角的人, 他的占有欲和吃醋从来明显。他以前也会这样调侃她,说“你很可以啊,宋悦词”, 但同样的话他现在时说出口时已经没有一点以往的感觉了,语气态度全都不一样。
凌越甚至没再看她一眼,直接绕过她去自助收银台那里结了账。
宋悦词没有侧头去看,但余光扫到凌越直接往云安墅相反的方向去了。
她想起席止以前说的话:“如果分手后故意装不认识故意无视的话,那很大可能就是没放下,释怀不了嘛,如果可以轻松打招呼的话, 反而说明是放下了, 对方怎样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现在看来,她是前者, 凌越是后者。
回云安墅后她的情绪依旧不太稳, 她下意识摸向脖子,本来挂着白玉牌的地方空荡荡的。
那块白玉牌, 诚如凌越所言替她挡了灾。
她在法国的最后一天,脖颈里好好戴着的绳子突然就断了,白玉牌直接坠了地。
宋悦词立刻蹲下身去捡, 与此同时, 一个花盆从高处坠落,四分五裂地碎在了她的脚边,如果她当时再多走一步,就是无法挽回的结果。
宋悦词紧紧握着坠到地上的白玉牌, 它没有直接摔断, 但是有一角已经碎了。她蹲在那里,突然脑子一片乱麻, 不知所措到了极点。
陌生的国外街头,她有一张过于吸引人目光的脸,愿意为她提供帮助的人也有不少,直到她听到一句:“你的玉,碎了吗?”
当时有人在附近广场进行泡泡艺术,巨大的泡泡飞得到处都是。
乔熠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还背着自己的雕塑工具,扬着一张带有温和笑意的脸。他看见宋悦词愿意抬头看他,于是很认真地给了一点自己的意见,“可以补的,你应该不是长久住在这里的吧?国内有好的工艺师傅,可以补好的。”
因为他这句话,宋悦词的紧绷感终于放松了一点。那块玉被她一直托在掌心,在她回过神来小心翼翼随身找可以放置它的物件时,乔熠递给她一个平时用来装小块材料的小布袋,“给你,干净的。”
宋悦词说谢谢后接了过来。玉是能补的,但是她大概也知道凌越送的这块玉在什么价值,她连这块玉的卖家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应该动什么门路去找修补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