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词,抱抱吧。” 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拥抱,宋悦词习惯把脸埋在他的肩窝,他会拍她的背,让她放轻松,跟她说没关系。
最后是凌越背着宋悦词走回去的,他其实也不确定宋悦词到底是清醒还是迷糊。所以一边走,他一边提着问。
“你有没有,想过我啊?”
宋悦词没有说话。
“那我夺冠,你开心吗?”
宋悦词还是没有说话。
斑马线对面路灯闪烁,凌越停了下来,60秒的红灯开始倒计时,最后剩下10秒的时候,凌越问道:“那你要跟凌越和好吗?”
他以为回答他的依旧会是沉默。
“不要。”趴在他背上的宋悦词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凌越没有我,会更好。”
绿灯跳出,凌越背着她往前走,他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压抑着自己听到“不要”时的汹涌情绪。
“你怎么知道呢?”他问道。
“我真的知道,我就是知道。”宋悦词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像是在竭力说服自己和别人,“我就是知道!”
她的随身小包本来凌越拿着,因为宋悦词突然的动作不小心松了手后掉到了地上,里面的耳机、膏药贴、绷带、创可贴还有皮筋、黑色一字夹之类的东西掉了一地。
还有一瓶贴着蓝色标签的维生素滚远。
凌越只好先把宋悦词放到一旁的长椅上让她坐稳,一边迅速把所有东西重新收拾好放到包里,直到他看到了那个贴在维生素瓶上的标签。
外人应该看不懂的,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凌越知道,他知道那个标签上的药物名称代表了什么。
宋悦词即使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也从来没有找他帮过任何忙。但有一次她拍了药盒的照片过来,想让他帮忙给国外的医生看一下,是不是真的效果很好,但比起其他药物的副作用小很多。
那时候,这种药是她为宋清许购入的,一种镇定情绪的精神类药物。
凌越捡起药瓶,他已经快克制不住自己了,他看向坐在长椅上的宋悦词,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现在看起来是开心的。
但现在这种药,宋悦词用到了她自己身上。
凌越握着药瓶走向宋悦词的时候,想起了与时鸣很久之前的那一面。时鸣那天露出夸张的笑容,他不知道在笑什么,他拍着桌子,他一句一句说道。
“她居然愿意为你掉眼泪。”
“她居然愿意让你有伤害她的机会。”
“她居然愿意爱你。”
他回到长椅边,蹲下身,重新背稳了宋悦词。他要很努力才能忍住眼泪,他没有再开口说话,他背上的宋悦词也渐渐睡熟。
*
美惠姨的电话也太久没有联系过了,对方可能也是真的意外,第一声“喂”带着明显的迟疑,但很快语气态度就回到了他还住在云安墅时叫他一起吃饭那样,“凌越啊,有什么事呀?”
美惠姨在两人分手后,什么也没说过。只在凌越搬行李那天,追出来送了一大叠膏药贴,跟他说注意身体,万事保重。
所有人都很好,好到他靠近这个地方就觉得自己的遗憾根本抹不平。
“美惠姨,宋悦词喝醉了,我车停在门口,您出来接一下她好吗?”
美惠姨没想过宋悦词还会再和凌越一起出现,美惠姨很了解宋悦词,她就是这个性子,她总会逼着自己放下的。她开的口,她选的路,她从不后悔的。
但凡事,都没有绝对。
宋悦词那段时间坐在书桌前练字,最常写的是两首。短的是杜甫的《望岳》,长的是王勃的《滕王阁序》。
美惠姨那时不觉得有什么,练字静心,老先生在时,宋悦词就已经能在一旁静静待着写两个多小时,她从小就出尘绝世。
直到某天宋悦词趴桌上睡着了,美惠姨轻手轻脚去给她把砚台挪远些,她就是在把狼毫从宋悦词手中拿走时看明白的。
宋悦词身下压着两的两张,正好无意中拼在了一起。一句“会当凌绝顶”,一句“关山难越”。
合起来,就是凌越。
美惠姨从凌越手里接过宋悦词时下意识就想挽留,但凌越脸上情绪看起来也相当差,他认真朝美惠姨说再见,随后转身就上了车。
*
凌越打了个电话给宋涛,让他哪都别去,就在酒吧待着等他过去。
宋二少傻眼得很彻底,一句都没来得及问,电话就被挂了。
等凌越一到,他就立刻问道:“不是,你现在为什么要待我这?”
凌越面无表情给自己倒满一杯,“不可以?”
宋涛急了,“你把人带走了,然后你们两个什么也没发生?”
“嗯。”
“不是,凌越你怎么想的,我真的想说很久了,你们之间一看就是很有戏啊!我不说你,你真的已经完全藏不住了,我就说仙女,酒后吐真言你知道吧,她那么清醒一个人,不清醒的时候说的话肯定特别真啊!你不抓紧机会,你来我这喝酒?!”
是啊,酒后吐真言。
【你要跟凌越和好吗?】
【不要】
凌越喝得太快,宋涛看他眼里全是红血丝,立刻去拦,但没拦住。凌越仰头灌完,随后笑得宋涛看不懂。
“我没想过,我会抓不住我爱的人。”他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但是我真的有想过放下。”
“毕竟世界这么大,我有能力去看,想做的事情那么多,总不可能一次做完,转移注意力,靠时间过去,我总会忘记她的。”
“可是没有用。”他看起来连自己都痛恨,“甚至我现在已经再次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她可能真的离我远一点会比较好,可我还是忘不掉。”
怎么可能忘得掉呢。也许可以将关于宋悦词的一切挤压到最小的空间,可以把所有关注度在意度调到最低。但做不到的是,宋悦词始终存在。
不必谈曾经,就只说今夜。
他抬手抹掉的眼泪,他背着她过的那段马路,她朝他微笑的脸,她喊的每一句凌越。
他都忘不掉的。
第60章 放不下
宋悦词酒后依旧不忘事, 凌越说的话她大多都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也都大概有印象,对那句毫不犹豫的“不要”记得格外清楚。
宋悦词洗漱的时候突然停顿,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没有想过,凌越那么骄傲的人,他还会不带任何条件的继续惯着自己,她醉酒后多离谱的行为他都不觉得烦,他就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跟在她身后说着话。
分手时说着“就当我们没认识过”的人,会在背着她过马路时问她要不要和好。而她一直以为,凌越对她的感情早就冲淡磨尽。
宋悦词低头往脸上扑了冷水,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凌越是多好的人, 所以,没有她, 他确实会更好。没有她, 他连冠军都已经拿到了。
美惠姨一早上都在担心她,处在想开口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的状态。莫名让宋悦词想起很久以前, 那时的美惠姨想问她和凌越到底是什么关系。
所以在美惠姨开口前,宋悦词先一步说道:“没有和好,只是碰巧。”她往面包片上涂果酱, 不知道是怕美惠姨还要继续追问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会和好了。”
她跟凌越的联系,也在那天后再次中断。像是集中爆发后,又归于了无尽的平静。
她的生活没有任何不同,排练演出, 还有每天进行的练习。只是某次演出结束后, 有个星探给她递名片,非常夸张又执着地赞叹她的外在条件和气质, 拍着胸脯保证如果她愿意进圈,现在最红的小花也要给她让条路出来。
不少公司都会派星探来她们这里挖好苗子。但宋悦词都不记得多久没有类似于星探、经纪人、名导这些人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她曾经再三拒绝也无济于事的打扰,突然在某天集体消失了。
眼前这个星探在她正要开口拒绝时,被类似于艺人总监的人喊住,对方冲她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宋小姐,他刚上岗没几天,打扰到您了。”随后立刻就带着人走,一边走一边不忘教训人。
“就你眼光好?就你看得出她能爆红?她那么好的条件愿意出道还轮得到你现在来挖?”
那入行才一周的星探确实委屈,“老大,她不愿意出道那咱们就努力争取啊。”
“别家怎么都知道要绕着她走,纪疏同当年都请不来,人都不敢打扰她懂吗?!就你,还一个劲往前冲?!”
那星探突然明白了,“懂了,她有人罩着……”
“喊,再喊大点声,我看你真的不想在这行混了。”
*
那块玉没补好。凌越亲自登的门,按梁家的规矩提前半月下了名帖请求登门拜访。
用宋涛的话来说,凌越一个小老外,最讲求做事随心,加上凌家的做事风格,一群人里最没顾忌的就是他。
他这么一个从不在乎这些东西的,一块玉碎了就碎了,又不是买不到更好的。难的是要他低头,要他开口求人。
但他这个态度,让本来就对他印象不错的梁家老爷子很满意,也有可能是因为跟前些日子来梁家的秦琛形成了鲜明对比,于是梁知敬主动说道:“这块,补了也无用,不可能完全看不出痕迹,但我这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凌越花了大价钱,可钱对他来说,一向是最不用在意的东西。重要的是他给宋悦词上香进的功德,即使分开这么久,即使长时间在国外,每月一次,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如果那天宋涛和乔熠不在场,如果那天宋悦词没醉酒,他其实很想说,碎了挺好,说明它真的能为你挡灾,我没有徒劳无功,佛祖也许看我诚心,都没跟我计较我这辈子其实根本不信天,也不信命。
既然换了块玉,功德也得重新攒。
因为大暴雨十安寺的游客都少一大半,凌越撑着伞,独自上的山。莲花石塑,庙宇飞檐,一切都不曾变。
他从来只进香,从不碰签筒。想起上一次,还是和宋悦词挨着摇签筒的那次,他给她换了一支上上签。
同他相熟的大师已经熟悉他的脾性,就算不信佛,却也诚心到了一般人绝比不上的程度。凌越从黄色蒲团上起身,本应该毫不犹豫出殿门,今日却侧头问了句:“这求姻缘灵不灵?”
大师还没回答,他就站起了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恢复了那副天能耐我何的态度,“求来的有什么意思。”
宋悦词不知道她那块玉被换成了新的,因为那对玉牌看起来实在是一模一样。新的玉没经其他人的手,是凌越送到云安墅的,他把东西放下后按了门铃,不等人出来,直接转身就躲。
他对这里太熟悉,他直接就靠在一楼通往三四楼的楼梯上。他听着开门的动静,随后是拿起包裹后长久的安静。直到听到关门声,他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知道,宋悦词第一时间就能猜到是他。
但那瓶带了标签的药瓶,无形地横在心口,他好像必须要学会放下。
*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宋涛一边套高领毛衣一边说道:“凌越夺冠的夏天近在眼前呢,结果现在已经进入冻死人的冬天了。”
宋涛今晚去给人过生日,特地问秦琛去不去,直接换来一句“快滚”,于是他又看向刚训练回来的凌越,一脸的欲言又止。
凌越:“怎么?”
宋涛:“美女如云的场合,在考虑适不适合叫你陪我去,唉,老莫在就好了。”
秦琛:“他有什么适不适合的,他说一句不能拍,谁还能故意给他放网上去啊,大家都聪明人。”
宋涛:“不是说这个,就……”宋二少看起来真挺为难。
秦琛眉一挑,“你那又不是乱七八糟的网红派对,正儿八经给人过生日啊,他现在单身,单身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