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盯着那道光,“我没什么想说的。”
“我理解,可是小郑总……”
“明叔,没有小郑总了。”郑嘉西的声音变清亮,细听还揉着一丝决绝,“我和郑家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辛苦您送他最后一程,就这样吧。”
电话挂断,郑嘉西握着手机许久未变姿势,直到腰椎开始发酸她才彻底躺倒在床上,麻木地盯着天花板。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已接近日落时分。
手机被还压在掌心之下,有法院推送的消息。
“经最高法院核准,霄江省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照法定程序对郑卢斌执行死刑,检察机关依法派员临场监督。
颐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执行死刑前,安排郑卢斌会见了近亲属,充分保障了被执行罪犯的合法权利……”
郑嘉西没往下看,而是点击退出键离开了页面,她的手机已经被无数个未接来电挤爆,有薛一汀的,有周桉的,还有各路关注此事的媒体。
她通通视而不见,等到屏幕的光自动熄灭,才发现黑夜又来临了。
两个小时后,同一条过道上的306房间有了动静,张简洋先陈森一步刷卡开门,并将手里的打包袋递了出去。
“我憋不住了,茉莉那里你去送一下。”
张简洋说完就直接冲进了卫生间。
陈森没有异议,他拎着打包袋往右边手走,脚步停在了郑嘉西的房前。
门铃响起的前三声都没有动静,他以为人不在,原地迟疑了几秒,刚想把袋子放下的时候门就朝里拉开了,迎面而来的是满室黑暗。
“是你啊。”
郑嘉西趿着酒店拖鞋,裹了一件长款的针织外套,头发散在肩上,倚着门框冲陈森懒懒地笑。
空气里飘来一阵时隐时现的酒气,陈森问:“喝酒了?”
郑嘉西伸出食指比划:“一点点。”
应该不止,她的站姿看起来绵软无力,眼皮好似有千斤重,迷迷蒙蒙地半掀着。
而且说话鼻音很重,双眸像在水里泡过一样,有些发红发肿。
“几点了,找我什么事?”
陈森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你怎么了?”
“嗯?”郑嘉西嘴角上扬的弧度没变,瞳仁中有细碎光影,“我怎么了?”
她是略带防御的姿态,陈森没有追问。
“给你打包了晚饭。”他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吃点?”
郑嘉西半晌没回应,就这么安静盯着他,眼底情绪未明。
“要是不想吃的话先放着,晚点找个微波炉加热。”
话音刚落,陈森的腰就被人揽住了。
“你别动。”郑嘉西整张脸都埋在他的怀里,声音沉闷,“让我抱一下就好。”
太突然了,陈森有些无所适从,身子也变得僵硬。
腰上是缠绵触感,胸前是温热气息,此刻他只要稍稍低头,下巴就能抵到郑嘉西的发顶,幽幽香气像顺滑的绸缎缠绕上来,细腻又柔软。
陈森觉得她情绪有点不对劲,没拎袋的那只手举起又放下,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隔了半天只能问:“……好了没?”
“没。”郑嘉西蹭了蹭脑袋,“有点晕。”
她话这么说着,人也开始东倒西歪,陈森抬了下手臂将她稳住。
在走廊上一直站着不是个办法,他俯首道:“先进去吧。”
房间是黑漆漆的一片,亮了几盏射灯之后陈森才算看清楚,床上的枕头被子痛苦地揉成一团,木桌上躺着横七竖八的空啤酒罐,有几个捏扁的滚落在地毯角落里。
满室透着颓废,可真够能造的。
郑嘉西靠在沙发上,看着陈森一言不发地替自己收拾狼藉。
他什么都没问,来来回回的身影很高挺,做起事情专注利落,桌面在一点点变干净,郑嘉西的呼吸貌似也跟着顺畅了不少。
陈森扎紧垃圾袋的口子,打算告辞。
“早点休息吧。”
“陈森。”
郑嘉西喊住他,踢了踢脚边尚有存货的啤酒箱:“一起喝点?”
这女人今晚的言行举止皆不寻常,但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陈森却毫无头绪。
“你醉了。”
“还不至于。”
她的确喝了不少酒,从生理角度出发可能快醉了,但意识还清醒着,脑内有无数帧画面在奔腾,赶都赶不走,像梦魇一样纠缠不休。
郑嘉西巴不得喝个烂醉昏死过去,这一天实在漫长,长到她睁眼闭眼怎么都过不完。
陈森对她的提议不以为然:“不合适。”
孤男寡女,深夜暗室,酒精搞不好要变成危险品。
“什么不合适?”郑嘉西单手撑住额头,调侃道,“你是对自己的酒品没信心,还是对我不放心?”
“放纵也要适度。”陈森瞥了眼啤酒箱,“喝多了胃会难受。”
多么正经的一个人,郑嘉西差点就要被他身上的人性之光感动了。
她走的都是野路子,还拼命往悬崖边试探,他却沉默地一点点把她拉回来,恍若两人的初见,显得她的不着调像场闹剧。
越是如此,她就越想凿开这副坚硬躯壳一探究竟。
“是有点不舒服,你帮我递瓶水。”
陈森环视一圈,拿了玄关柜上的矿泉水。
郑嘉西接过来,拍了拍身旁空位,唇边浮起清浅笑意:“站着不累吗?”
针织外套随着她的动作滑下肩头,露出一根脆弱易折的睡裙吊带,丝绸质地衬得那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滑腻。
灯光晦暗,酒意熏心,明明该警惕的人是她。
沙发很窄,陈森坐下后就占了一半多的位置,郑嘉西虽是蜷缩姿势,但两人偶尔还是会碰到一起。
这其中不乏她带着故意的触碰,陈森默默将腿收回一些,正经八百地问:“发生什么了?”
她一天都没现身,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地关在房间里买醉。
“我买彩.票中了个大奖,庆祝自己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陈森望向她,脸上表情写着“你猜我信不信”。
“好吧,其实是我养了很多年的宠物走丢了。”
“什么宠物?”
“一只脾气不怎么好的猫,所有人都说它是自己跑出去的。”郑嘉西放下矿泉水,后脑勺枕着沙发靠背,“他们说猫跟狗不一样,不认主人不认家,薄情寡义得很,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让我死心。”
她每字每句都是张口就来,基本没什么可信度,听完也就罢了,陈森不打算戳穿。
而且他没指望郑嘉西真能跟自己谈心,让她缓过这个劲儿就行。
“或许你的猫是例外,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要是不回来呢?”
“换一只养。”
郑嘉西笑了:“他们都是蠢货,薄情寡义的分明是男人。”
陈森不用低头都能感觉得到,她说话时小腿一直有意无意地蹭着自己,鬼使神差般的,他突然问:“你很懂男人?”
“懂啊。”郑嘉西挺起身子,朝他的方向探过去,“但是不懂你。”
她朱唇微启,呼气如兰,细长的眸子里蓄满了潋滟水汽,身上的针织外套也已经完全滑到腰际,和彼此之间的距离一样,跨到了警戒线以内。
陈森眯起墨色渐浓的眼眸,语气带着警告:“我也是男人。”
“所以呢?”
什么意思她很清楚,故意装傻玩心眼,撩起火来不计后果,陈森撇开视线打算起身,不料衣角被人紧紧抓住。
趁他不备,郑嘉西直接翻身坐到了男人腿上。
陈森缓过神来,声音紧绷:“干什么?”
“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吗?”
郑嘉西压着他的肩膀,仔细感受着他不太平稳的呼吸和僵硬的身体,调笑道:“原来你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
陈森擒住她一直往下探的手,眉眼变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然知道……”郑嘉西躲开他的钳制,声音放轻,“不要推开我。”
至少不要在今晚。
她被困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匣子里喘不过气,孤独和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期盼有人能救她出去,或者干脆一起沉沦,用另一种强烈的情绪覆盖,比如极度的欲.望。
通过这几天的短暂相处,陈森已经习惯了郑嘉西大胆洒脱的行事风格,也包括这样横冲直撞的说话方式,但此刻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隐隐的哀戚和悱恻。
“陈森,你也不是无动于衷。”郑嘉西搂着他,两个人的鼻尖快触上,“你可以不进这个房间,也可以不管我,但你还是进来了,真的完全没想过会发生点什么吗?”
而且她旁敲侧击过张简洋,知道陈森没有女朋友。
被戳破心思的人没表现出任何窘迫,好感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来得莫名其妙,陈森就没见过这么奇怪又鲜活,坦诚又神秘的女人。
回想起这几天的点滴相处,他也承认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郑嘉西吸引了。
但还不至于把节奏快进到这个地步。
“你先坐好。”
“不要。”
郑嘉西对准他的唇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