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斩钉截铁:“不会。”
抗拒不了“权威”,温雪盈里三层外三层地下了床。
虽然有人伺候着穿衣服,温雪盈终究不太好意思让陈谦梵帮她刷牙的。
刷完牙,她把保湿霜塞到他的手里。
陈谦梵会意,用指端蘸取一点,在手心慢条斯理地匀开。
他的动作很轻,将她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托着,揉来搓去,掌心递了体温,很快,温雪盈的脸颊就变得热乎乎。
“陈谦梵,”温雪盈眯眼笑着,在他悉心的照料之下恢复了活力,点着他说,“下辈子你当我爸!”
擦完了脸又擦手,陈谦梵动作耐心,语气却很严肃,对她严正声明:“你可以喊我爸爸,但我只能做你的丈夫。”
第47章
陈谦梵这样的人适合过日子, 温雪盈这话说的是真心的,要是跟他谈恋爱玩暧昧,没准得吃点儿瘪。
他能带给恋人的热情不算多, 也许引人患得患失。
但是当丈夫就挺好的。
他会帮你把毛衣领口翻折到最漂亮舒适的弧度, 会把你棉毛裤的裤脚一丝不苟地叠好, 再把棉袜拉上来压紧。
他会在你吃早餐之前在你看得到的地方摆好水培的鲜花, 并且确保没有枯萎的部分。
他会保证你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不碰家务活。
他会在你疲惫不已懒得动弹的时候为你打点好一切, 甚至包括笨拙但努力地卸妆。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精致缜密就指责你的慵懒懈怠。
他会主动拥抱你,在每一次你需要关怀的时候。
他会让你知道, 无论何时你都有退路。
“如果你和别人结婚, 也会这样照顾对方吗?”温雪盈问他这个问题。
他说的是:“没有发生的事,为什么要说如果?”
这回答很陈谦梵。
温雪盈跳脚:“我就想知道啊,你干嘛非得这么一板一眼的?”
二次回答:“我会这么做, 因为你是温雪盈。”
他说着,又看着她不高兴的眼睛, 赔了个笑, 过来亲亲她的眼皮:“对不起,我又死板了。”
他摆出一脸会努力改正的样子,让她的小脾气瞬间熄火。
因为你是温雪盈,不只是因为, 你是我的妻子。
——她姑且这样理解, 嘴角弯出可爱的弧。
“没关系, 死板就死板吧, 你就做你自己也挺好的。”
人一旦进入到足够温和的关系里,就会变得格外豁达, 宽容全世界。
温雪盈第二天开组会的时候偷偷走神,想起和那个女人的冲突。
她不知道她叫什么, 甚至连模样都有些忘了。
她要什么呢?要钱,要地位,或许什么都不要,只是来恶心一下廖琴?
不过她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重要,这个女人只不是一个符号,这一个没了还会有下一个,用来凌驾、制衡、刺痛,她的母亲,她的家庭。
一颗石子硌着她的心脏。
温雪盈说想把温哲一刀捅死也不是开玩笑的。
她很后悔当年没跟他同归于尽。
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当女儿的恨爸爸到这个份上。
他带给她数不尽的痛苦。
自从昨天温雨祯被骂了一顿之后,学乖了很多,主动提出帮温雪盈分担:【我今天再去问问他们两个人的想法,妈看起来不像是轻易提离婚的人,但她也是有点受不了了,到时候我撺掇一下,顺便研究一下中年夫妻怎么离,放心,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温雪盈平静地看着这话,没说什么。
温雨祯:【那女的再来,我抄家伙跟她干[拳头]】
温雪盈轻轻笑了:【很好,那这个家以后就留给你折腾了】
这话颇有培养妹妹独当一面的能力的意思。
温雨祯:【[大哭][大哭][大哭]】
组会之后,刘洋挨个留他们谈话。
温雪盈上回喝多了,冲了他两句,后面再发什么消息,他都没回了。
她本来以为这是彻底把她导得罪了,但刘洋还是例行公事问了问她论文跟就业的事情,温雪盈自然是低眉顺眼连连点头。
她站在刘洋面前假意恭顺的时候,余光看到楼下樱树的枯枝,有人站在树下抽烟,凛冽的冬风刮过男人苍白的面颊,大衣衬得人身姿修长,尤为养眼。
“严肃点,笑什么?”刘洋突然打岔。
温雪盈赶紧收回嘴角那点迷之微笑,急中生智道:“想到老师您日后一定步步高升、鹏程万里、继往开来,我就感觉无比的光荣,作为您的学生,我也跟着沾光,您的光辉让我难忘,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行了,”刘洋打岔,“毕了业别说是我学生,就是对我最大的感恩戴德!”
温雪盈:“好嘞!”
皆大欢喜了这不是?
温雪盈跑下楼的时候,陈谦梵已经坐回了车上。
下课时间人来人往,他不方便在外面路上招摇,温雪盈打开车门,暖烘烘的热气将她包裹。
前面的loopy在可可爱爱晃脑袋。
温雪盈笑眯眯地看看他,陈谦梵没注意到她的开心,也没笑,默默地把车子发动了。
温雪盈便也悄悄地收敛嘴角的笑容,抿了抿嘴唇。
“直接去机场吗?要不要回去收拾东西?”她问。
陈谦梵:“都在后面。”
温雪盈哦了一声,坐坐好。
车里太安静。
虽然平时也安静,但这时的气氛莫名显得低压,她又问:“你现在很不开心吗?”
陈谦梵沉默几秒,在等车过学校闸口的时候揉了下眉心,声音有些低地说:“最近又失眠了。”
温雪盈愣了愣,而后恍然:“所以,你那天去医院……”
是去开药吗?
他看她:“看见我了?”
“嗯。”她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他稍稍推算:“那一次梦见了你之后。”
“不会吧,我有这么大威力。”
陈谦梵淡淡一笑:“不是你的原因。”
“压力大?”
“有一点吧。”
温雪盈顿时觉得很内疚,每天睡在一起的人失眠,而她一无所知,呼呼大睡,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失职,低了头道歉:“对不起啊,我真的有时候太粗神经了,而且、这两天我爸妈的事情搞得我可能没那么……”
没那么多心思分出来管旁人怎么样。
哎,越说越觉得自己做得不合格。
温雪盈惭愧得脸都红了一圈。
陈谦梵手伸过来,捏她脸,笑说:“关你什么事,瞎自责。”
……
落地北京是在下午,陈谦梵直接带她去了尹老师家里。
没去殡仪馆治丧,灵堂设在家中别墅,亲朋好友很多,尹裕辉的爱人蒋老师正在帮忙操办各种事项。
蒋老师还很年轻,头发只是半白,忙碌让她来不及痛苦,一直帮忙招呼友人和学生,很礼貌也很有修养的老人,操劳之中难掩悲切。
陈谦梵带温雪盈去行礼的时候,她看到了棺椁中的尹裕辉。
同样很年轻,面目慈祥的老师,温和可亲的面相。
和她在照片里看到的一样。
院子里的棋盘桌,也是那天在照片里看过的,她见到了实物。
桌子上有一张用毛笔写的礼金名单,她一眼看到了陈谦梵和温雪盈这两个名字并列
在一起,后面附了金额。
围着这个老旧的棋盘桌抽空坐了会儿,等吃饭,温雪盈打量着四周。
陆陆续续很多的人过来。
来的还有不少外国人,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学生的家属。
尹老师的学生都很厉害,有一些已经在国外定居了,年长的,年轻的,带孩子的。
很多人鞠完躬出来都在隐隐啜泣。
很快灵堂里挤满了学生,温雪盈静静地扫过这些陌生的脸庞,看他们不远万里赶回来告别。
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具象化的“桃李满天下”。
学生的一段生涯,要拜别多少的老师?老师的一段生涯,又要送走多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