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妮吃过饭,并不饿,在时诀吃泡面的时候,她就在山坡上闲逛。
她在那瞎溜达,碰到不平的地方,有时就被绊一下,然后她踢走山坡上的碎石头,接着走。
时诀吃着面,看着下方的人,她一边走,偶尔看来一眼,然后再走,然后再偶尔看来一眼。
他唇边忽然一声笑。
徐云妮晃荡到半山腰,再次看向上方,发现时诀已经吃完了,他坐在山坡上,两手撑在身后,也远远看着她。
他们这么对望了一会,时诀起身,去了毡房。
他们的食品袋在那,他去拿水。
但是好久没下来,徐云妮也过去了,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没想到,时诀来了句:“不走了。”
?
徐云妮没懂。
“什么不走了?”
“我跟那哥们谈好了,今晚我们住这。”
“……什么谈好了?谈好什么?”牧民已经离开了,徐云妮看看毡房,又看看他,“你要住这?这不行。班长,走了,我们明天再玩。”
徐云妮回头看看山坡下的车,忽然感觉有人靠近,再转过来,他的身体就贴上了她。
徐云妮脑子一懵。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从胸口贴近,到腹部,到胯,再到下面,全都靠在一起。
他歪着头看她。
那一瞬间,从他身上被故意释放出了一种毫不遮掩的粘稠感,让徐云妮的心不可控地加速了,她那手下意识就想抱上去,结果,下一秒他又起身了。
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回毡房。
徐云妮愣了一下,然后清醒了点,她说:“时诀,这不是小事,你必须得回去。”
他说:“要回自己回啊。”
徐云妮再次点名:“时诀。”
他说:“你自己走回去吧。”
走?
徐云妮意识到什么,一摸兜,发现钥匙被他顺走了。
她皱眉,再摸另一个兜。
手机也没了!
徐云妮瞠目结舌。
她的眼睛因为不可思议,快速眨了好几下。
原来他刚才使用了一招声东击西吗?
她在心里抱怨,不是,徐云妮,你怎么这么不禁……
“时诀,”她重整旗鼓,拿出了严肃态度,“我没有开玩笑,这绝对不行。”
她跟过去,想趁他不备,一举将——至少要将手机夺回。
她盯着他的裤兜,过去要抢,结果瞬间被拿下。
他抓住她的手腕,拎得老高,睥睨地看着她,淡淡道:“叫什么呢?时诀时诀的,叫班长。”
徐云妮忽略他明明一整天看着都迷迷糊糊的,现在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大力气,她跟他耐心讲道理:“班长,这地方真的太离谱了,这什么都没有,真的不能住,而且你的团队还在酒店等你,我晚上也得回单位那边。”
时诀拎着她,视线依旧居高不下。
徐云妮心说看也没用,你就是把我当腊肉这样一挂挂一宿也没用。
“徐云妮。”
他叫她的名字,叫完就一语不发。
徐云妮盯着他的眼睛,张开嘴,闭上,再张开……
她最后还是偏开眼,说:“……行,行,你说了算。”
时诀松开手,钻进毡房中,先把矮矮的红色小桌立在一旁,然后把毯子铺在地上。
他手向后,朝徐云妮的方向伸出去,勾勾指头。
徐云妮又把手放上去了,时诀回头瞪一眼:“烟。”
“哦……”她作恍然状,“对不起,搞错了。”
时诀看她的表情,他怀疑她在逗他,但懒得追究。
她拿出一支烟,双手捻着放到他手里。
时诀回身接着整理。
徐云妮站在后面,稍抿抿嘴,抱起手臂,看着周围。
这里条件艰苦,一看就不常住人,也不通电。徐云妮看着看着,视线又落到时诀身上。因为要出席活动,他穿了正式的白衬衫,这么一弯腰,后背透着一点点脊梁骨的轮廓,还有后腰两条隆起的肌肉。她看着他一点点把毡房弄成一个能睡觉的样子,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天越来越暗,也越来越冷。
屋里有一块垫高的区域,上面铺了层层毯子,毯子上全是灰,临时用的被子也不算干净,时诀叼着烟,拎着被子出房收拾了一会,再拿回来。
他们把食物和水拿进来,徐云妮也回车里取了靠背的枕头拿来用。
毡房门关上了。
这里没有电,只有个小的便携帐篷灯,他们怕电不够用,就把亮度开最低档,又觉得太暗了,时诀就把灯从上面摘下来。
“你联系你公司的人没?”她问。
他不理。
徐云妮看着,又说:“你小心点,别弄坏了。”
时诀说:“你知道我这一晚付了多少钱?”
“多少?”
“不告诉你。”
“告诉我吧,我们AA。”
时诀摘了灯,低头看她。
徐云妮认真道:“普通朋友就该AA,班长,我不能占你便宜。”
这个时候徐云妮已经躺下了,时诀转过身,蹲到她面前,他两肘垫在膝盖上,一只手勾着那小帐篷灯,稍稍晃着。
看了一会,他正式道:“徐云妮,咱们现在连普通朋友也不是了。”
徐云妮问:“那是什么?”
时诀冲她扬起下巴,给出关系新定位——
“普通同学。”
再度降级。
徐云妮点头,接过帐篷灯,放到枕头上方一点的位置。
山里天黑得快,但时间其实并不晚,他们都不困。徐云妮翻过身,支起上身,拿着那暗淡的帐篷灯看。
毡房外的风吹得很大声,他们把外套都穿着,还盖上了被子。
徐云妮说:“同学,放首你的歌听吧。”
时诀两手垫在脑后,睁着眼睛躺着,说:“不放。”
徐云妮:“那我来。”
然后她打开手机音乐软件,放了一首歌。
前奏刚出来俩音,时诀瞬间咂嘴。
“……非得这首吗?”
又是《Nightmare》。
“这首最好听。”
“‘最’好听?”时诀呵了一声,说道,“徐云妮,我白培养了你那么多年,你现在就这个审美吗?”
他刚批评了几句,声音就被她用故意调大的音乐给盖住了。
“……”
时诀憋着口气,脖子支起来点,扭头看她,徐云妮的面容在瓦数极低的帐篷灯的照射下,非常安和,她平静的侧脸,连着纤长的脖颈,像流着一道荧光似的。
时诀这口气忽然就散了。
他感到一丝恍然。
“徐云妮……”
“听不见。”
时诀咝了一声,半转过身,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往自己身边使劲扯了点。
徐云妮撞在了他身上,她偏过头,这个距离,身体相贴,发丝相叠,让她有一种他们回到了709室那张一米三五的小床上的错位感。那时他们经常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叫对方都听不到。他们耐心好的时候会等待,有时耐心不够了,也会不满,相互怼一怼,就像现在这样。而她与他没耐心的发生频率,大概一比九吧。
想到从前,徐云妮忽然笑了一下。
胳膊上的手臂明显更用力了。
他说:“你现在能听见了吗?”
徐云妮感受着胳膊上的紧痛,说:“能,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