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珩装作若无其事,一口气说了挺多话,自己都佩服自己。他确实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勒城,真是真的。近期他一共就出门了两次,一次她被人劫到边境,一次在家里喝酒哭得昏天黑地。
言抒低头想了一会,能有隋萤的消息,她自然是想去。但电视台那边,她得有个合理的理由。
“蒋铮不认识隋萤,可能……也需要你的帮助。”言抒迟迟没表态,纪珩又补充了一句。
“可以带个人吗?信得过的。”言抒仰起头,问到。
纪珩点头。
“好,我去。”言抒答应着。
说完这些,纪珩走了。言抒头还是疼,又回到了床上,侧躺着,这样能缓解下脑袋里的鼓点。眼神不知不觉望向了窗台。
昨天的事情,她印象里时有时无的,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但她隐约记得,就在这个窗台上,她哭得泪流满面,纪珩这个铁石心肠的,一言不发,却吻了她。
那个吻,唇瓣虽然紧贴着她的,柔软熨帖,却丝毫尝不出甜蜜,混着眼泪,冰凉苦涩。
本来心里还犹疑是不是真的,看那个人刚才冷静自制的样子,言抒便确定了,是自己在做春梦。
她能融化冰山吗?显然不能。
她还记得,梦里她哭得气喘吁吁,心好疼啊,疼得无以复加,像是在告别。
告别就他妈告别,她巴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才好。言抒一激动,“腾”地坐了起来,猛地剧烈运动,脑子里鼓点更重了,疼得她缓了好一会。
头疼缓了下来,情绪也平稳了许多。
如果真的告别,她宁愿把所有过往都冰封在勒城的冬天里。和她来时一样,天寒地冻,悄无声息。
言抒去找《吃“勒”吗?》的导演提外出申请。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看备播的节目还有几期,可以用这个时间去远一点的外景录制,开斋节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题。”
栏目导演是个小个子,瘦得像个猴,每次开选题会时,言抒都担心他会滑下会议桌去。一开始接触下来言抒觉得这人不错,不是那种专制蛮横的领导,能听进去建议。但时间长了,言抒便发现这人和齐修完全不同,在外怕领导,在家怕老婆,完全不扛事。
言抒得罪了郭以群被穿小鞋,直接被免了早新闻主持人的位子,这事在台里闹得沸沸扬扬。瘦猴生怕郭以群迁怒自己,巴不得言抒出个长差,以免惹上是非。
“但是啊”,瘦猴话锋一转,“费用这块,台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组就更别说了……”
“费用您不用担心”,言抒赶紧送上定心丸,“虽说我是去南边录制《吃“勒”么》的素材,但交通、住宿、吃饭这些我都可以自己负担。也不麻烦其他同事帮我录制,您给我调一台机器就行,便携一点的,摄影摄像我也有人手,早新闻的陈小鸥和我一起去。
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录制节目,一听就不现实。思来想去,她只能信任田歌和陈小鸥。田歌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没有时间自由。那就委屈陈小鸥吧,刚才她已经给齐修打电话要完人了。
没想到陈小鸥听说之后,一蹦三尺高,“太好了,终于不用进这万恶的演播室了!”
齐修都还没走远呢,估计一脑门子黑线。
瘦猴一听,一分钱不用掏就能送走个“是非头子”,图个清静,大喜过望。满口答应着,让言抒赶紧提申请,他现在就批。
翌日,陈小鸥开着车,特意带着言抒去台里转悠了一圈,才上了高速。
“学姐,你太好了,有什么好事都想着我!我天天窝在那演播室里,戴着耳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陈小鸥心情好得要上天,马尾辫也翘得更欢实了。
“也是我有私心”,言抒坦诚相告,“这一趟我还要办一些自己的私事,别人,我也信不过。”
“哎呦学姐,你相信我准没错!”陈小鸥胸脯拍的啪啪响。
“哦”,言抒上来了兴致逗她,“你嘴巴严?”
“嘴巴严不是关键!关键是我脑子笨,很多事压根想不明白,自然也就不会往外胡说啦,哈哈哈哈……”
言抒啼笑皆非,就这么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提日满加油站,她和纪珩约定好,四个人在这儿汇合。
陈小鸥下了辅路,远远地,就看见蒋铮从加油站的超市里拎了一兜子饮料,递给靠在车边的纪珩,和他旁边的另一个人。
他不是和蒋铮一起出发吗?怎么还有一个人?
言抒离得远,满肚子狐疑。
看背影,还是个女人。
第43章 赶路
怪不得看背影觉得有些熟悉,言抒走近了看,是馄饨店的老板娘。
顷刻间,言抒心里苦涩蔓延,连舌头都是苦的,从包里摸除了一颗喉糖,塞进嘴里。
老板娘褪下针织衫和围裙,穿了件浅咖色风衣,还系了丝巾,和平时明显不一样,笑着和言抒打招呼。
言抒礼貌回应,心中却是暴雨倾盆,眼不见为净,转身去给蒋铮和陈小鸥介绍认识。
“蒋队长,这是陈小鸥,我们台里的同事,私底下也是我的好朋友。”
言外之意,是信得过的人。
“上次录节目的时候认识了,小鸥老师嘛,见过见过。”蒋铮说着,递过来两瓶饮料。
他去电视台,分不清现场导演还是导播之类的,一律都叫老师,至少不出错。
天天穿个背带裤马尾翘上天的陈小鸥被人叫老师,可美坏了,接过饮料说了声谢谢,脸“腾”地红了。
“上车吧。”纪珩看向言抒,既然人都到齐了,招呼大家出发。谁知言抒一扭头,还是坐回了陈小鸥的车。
“那两个人是谁呀?”上了车后陈小鸥问。言抒只和她介绍了蒋铮,还是她之前就认识的。真正第一次见面的人,言抒却并没有介绍。
“男的叫纪珩,女的……叫芳姐吧。”
言抒现在一点都不想提到纪珩,但几个人结伴而行,她怕陈小鸥尴尬,至少该知道个名字。至于馄饨店的老板娘……她是真的不知道人家叫什么,既然是“小芳馄饨”,那就叫她芳姐吧。
“都是你的朋友啊?”陈小鸥一脸崇拜,“学姐你真厉害,才来几个月都能认识新朋友。我从小在这儿长大,也没几个玩儿来的。”
几个月?言抒心下冷笑。
明明是十一年。
又如何呢,只不过是自己卑微的暗恋,人家还是有温柔娴静的女人结伴出行,她在他面前,算个屁。
上高速前说好了,纪珩开车在前面,陈小鸥跟着就行。谁知也就开了三十多公里,纪珩就下了高速,拐进了服务区。
陈小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跟了下去。
刚从加油站出来,也不可能是没油了。陈小鸥留在车上,言抒疑惑地下了车。刚走到前车跟前,副驾驶的门打开,芳姐往服务区便利店走去。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刚才忘买了。言抒掉头准备上车。
副驾驶车窗却降了下来。
“上车。”纪珩微微偏头。
后排座的蒋铮也开车门下来了,“纪珩说得对,开高速不是个轻松活儿,哪有让女孩子开车的,那辆车我开,你上车吧。”
车门敞着没关,示意言抒。
言抒想说我也可以跟你们车走。
还没等说出口,纪珩像知道她肚子里想法似的,又沉声叫她:“坐前面。”
蒋铮已经奔陈小鸥的车去了,言抒担心陈小鸥和蒋铮不熟,在车上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呆着,恐怕会尴尬。结果陈小鸥看蒋铮往自己车前来了,立马按下了窗户。
“队长!我们带了水果,你来吃点啊!”
后车的氛围那么融洽,言抒没什么理由回去了。也不想显得太忸怩刻意,不大气。索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她回来怎么办?”
言抒指的是芳姐。
“随便坐哪都行。”
原本坐在副驾驶的女人被挤到后排,相信没有哪个女人会乐意。
没一会芳姐回来了,看言抒坐在了副驾驶,很自然地坐进了后面。
“我怕晕车,买了些话梅之类的,你要吗?”芳姐问。
言抒礼貌地笑,“谢谢,不用了,我不太喜欢吃酸的。”
这是真话,言抒从小就不喜欢吃酸,吃饺子连个醋都不蘸。
但这话在这个时间听起来,却像是意有所指。
好在纪珩没什么反应,车又开上了高速。
为了避免自己老是忍不住看纪珩,言抒索性一直看向窗外。
勒城去往哈丹的路,不全是高速,但基本是沿着塔尔丁山山脉的方向延伸的。五月的山坡上,薄薄的一层嫩草,翠绿翠绿。三三两两的牛羊吃草闲逛,偶有零星的几顶白色毡房,点缀着满眼青翠,令人心旷神怡。而远处的塔尔丁山,山顶的积雪却还没有融化,从最高处的雪白,越接近地平线绿色越艳,层次渐染,一副奇异景象。
这段路不是高速,可以开得慢一点,纪珩特意放慢了点速度。
“真好看。”言抒忍不住感叹。这边的自然风光和盈州完全不同,山高地广,大开大合的,是她不曾领略过的一种磅礴的美,连心情都好了许多。
“这边湿度比较大,水草多。到了哈丹那边,就是沙漠地貌比较多了。”
言抒从盈州来勒城,已经觉得气候很干燥了,家里加湿器24小时开着,护肤也是一点都不敢懈怠,不然第二天上妆就很困难,没想到哈丹比勒城还干!
“那得干成什么样啊!”她一个没忍住,转头问纪珩。
“不信你问吕芳,她家是哈丹附近的,所以才搭车一起走。”
说完,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原来芳姐叫吕芳。言抒回过头,芳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确实干,而且紫外线很足,你可要保护好皮肤,不然没办法上电视了。”
“你认识我?”言抒有些意外。
“我店里开门早,每天都看你的新闻。”芳姐声音也柔柔的,“搭车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言抒刚想说我也是搭车的,免得芳姐误会。纪珩却把车停下,人下车了。
估计是抽烟去了,后面的蒋铮也停了。言抒下了车,活动活动筋骨,另外她的包还在陈小鸥那。
路边开了不知道什么名的小花,鹅黄色的,单看不觉得惊艳,漫山遍野很大一片在一起,如同置身花海。言抒拿出手机想拍照,手里却被人塞了一个塑料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还有些分量。
“什么?”她问纪珩。
“杏子。”
言抒手搭凉棚,朝路边看了看,果然,一辆的三轮车停在路边。低头看看手里的杏子,个头大小不一,也没那么好看,估计是自家种的拿出来卖。
言抒捏起一个,想往嘴里送,但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停住了。
“怎么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