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鼻腔全是漱口水辛辣的味道。
来人怔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替她轻拍后背。
边拍边无奈地说:“不是吧,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姐姐,你怕什么?”
就因为是你才怕好吗!
你不是和孟鹤鸣进茶室了吗!
央仪一下说不出话来,被呛得鼻子眼睛都痛。
她摆摆手,想叫他出去。
但对方显然没懂她的意思,还压腰弯了下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姐姐怎么还吓哭了?”
哭什么哭,是呛的!
一口气慢慢缓上来,央仪直起身,双手按在胸口上:“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你没关好啊。”他无辜地耸了下肩。
说着他伸手,要去关洗手间的门。
央仪莫名,不是,关门干嘛?不是应该先出去吗?
茶室移门在轨道上发出很轻的摩擦声,里面的谈话声从展开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喜欢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如果董事会那边……”
“姐姐,好像有人出来了。”他提醒。
啪得一声。
动作快于大脑,央仪按着他的手关上了门。
四目相对,她头皮忽然麻了起来。
只想过不让孟鹤鸣知道她和路周待在一起,免得引起误会,但没想过两个人关在这间狭小的空间后续要怎么办。
她紧张地舔了下唇。
现在反倒是真说不清道不明了。
沉默无声展开。
路周够聪明,从她下意识的动作里便弄懂了她的想法。他知道她是在避嫌,不过不排除越避越嫌的可能。
他耸了下肩,示意她看门上的磨砂玻璃。
玻璃足够透出人影晃动。
央仪只能用口型说:你过来,站好。
男生听话地挪动脚步,礼貌站在她身后。但他优越的身高,总让人疑心这样的站位是把她包围在了他和洗手台之间。只要抬头,就能在镜子里看到他乌沉沉的眼。
他像没骨头似的,站了一会儿双手便撑下来,一左一右挡在她身体两侧。
央仪用眼睛瞪他。
山里野大的青年皮糙肉厚,根本不在乎这点眼神攻击,不用说话,光从眼睛,就能看懂他想说的话。
——站不动了,姐姐见谅。
致完歉,他抬起一只手,去开水龙头。
水流哗啦啦倾泻而下,终于填充了室内安静的空白。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这方空间里的时间流动没那么慢了。不过门外的脚步声依旧。
先是穿过餐厅,再是停留在某个定点。
“他人呢?”
央仪相信,孟鹤鸣口中的“他”绝对是指路周。
心脏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管家显然没从他平静的声线中听出危机感,同样疑惑地哦一声:“奇怪,小少爷刚才还在。没见他出去。”
黎敏文的声音从茶室传来:“这件事我们也能谈,你非找他做什么?”
男人很罕见地没作周旋,冷漠打断:“谈不了。”
声音静了几息。
央仪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回头,男生柔软的嘴唇擦过她额头。他眼神微暗,这么美好的氛围,却被不停打在小臂上的巴掌给拍散了。
她急得用眼神疯狂示意:手机,手机手机手机!
男生无奈地掏出手机,当着她的面点开,关机。
随后又用口型问她:好了?
外边果然在给他打电话。
黎敏文问:“怎么了?”
“关机。”男人隐隐透露出不快。
他向这边走来,脚步声随着读秒逐渐逼近。
双眼泛红的漂亮女人,和一眼就能被识破心思的男人,这样的场景出现在密闭空间,很难不让人联想。
甚至有一瞬间,路周倒是希望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被怀里的急促呼吸弄得心烦意乱,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扫过流动的水柱,模拟出正在用水的声音。
也靠着这点凉意,来缓解胸口烦闷。
他看到她的眼神焦急流转,最终停留在墙上那扇用于换气的法式拱窗上。要不是窗户太小,他甚至疑心这个狠心的女人会叫他从窗户里爬出去。
每次出现在她和哥哥之间,他都是要被舍弃的那个。
很烦。
路周漫无目的地想着。
比起她的紧张,他其实没那么在乎。
在听到脚步声逼近的那刻,浑身居然松泛起来。
他弯起唇,看到门上黄铜色的把手被压下了很小的弧度,男人身影透过磨砂玻璃依旧压迫感十足。
“央仪?”他问,“是你在里面?”
怀里的人在这声之后明显抖了一下,路周安慰性地捏捏她露在外面那截后颈,暖玉手感,此刻汗湿如冰。
他埋头,在她耳边说:“你好像没锁门。”
颤栗的感觉更甚了,连带他的胸腔都震颤。
她显然忘了让自己陷入这么糟糕地步的罪魁祸首就是身后的人,这种情境下,多出的那个人反倒能提供一点慰藉。因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有人陪伴总好过自己。
她颤着手拉大闸门,让水流声变得更大,好遮掩声音里的不自然。
“……对,我,在洗脸。”
“怎么了吗?”她又问。
门外沉默一瞬:“有见到路周吗?”
他找的那个人此刻就在自己身后,用那双毫无杂质的黑色眼睛看着他,似乎对她接下来的回答展露了极大的兴趣。伸手,很轻地勾了勾她的小指,像恳求,又像鼓励。
他摇头,口型缓慢地变化:姐姐,说,没有。
“……没,有。”央仪干涩地朝门外答。
“是吗。”很轻的一声。
盛夏的天,双手在水柱下瑟瑟发抖。
她脑子里装不下其他。
只剩弧度越来越低的黄铜把手,和即将破开缝隙的玻璃门。
第51章 风云
过往所有的紧张时刻加起来, 比不过这一刻带来的冲击。
坦白说,孟鹤鸣从来没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她不应该这么害怕的。
他是个温柔的情人。
就像偶有不快,也只不过比常人更多一点掌控欲。他只是看起来权势滔天, 所以让人觉得威压过剩。
其实……其实没那么可怕。
对她最大的惩罚也不过就是在她哭着说受不了的时候再深一点更深一点,问她要不要乖一些。
可那是情人之间的情趣,不是吗?
央仪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一句又一句。
仍然阻止不了身体阵阵颤栗, 血流像是要逆行, 耳内嗡嗡作响。她完全失去了对呼吸的掌控能力。
黄铜色的把手被压到最低,停顿的那几秒,连带着她的心脏也骤停了。
空气凝固在当下, 只剩连绵不断的水柱还在兀自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