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牵着手牵着手。
贺允涵很耐心地向他们介绍自己笔下的家庭成员:“个子最高的是爸爸,长头发的是妈妈,戴帽子的是哥哥,长兔耳朵的是我……”
阮绪宁忍不住夸赞了一番。
贺敬珩瞄了满脸欣喜的妻子一眼:“你就没发现,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阮绪宁思考三秒钟:“唔,为什么我没有兔耳朵?”
贺敬珩:“……”
阮绪宁望向女儿:“妈妈也想要兔耳朵。”
贺允涵抓起桌上的画笔:“那好吧,我给妈妈也画一对兔耳朵……”
贺敬珩语气略显焦急:“还有呢?”
贺允涵冲他眨了眨大眼睛:“爸爸也想要兔耳朵吗?”
贺敬珩沉下声音:“兔耳朵不是重点。”
“你不想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可以给你画一对兔耳朵。”
“我说了……”
“这样,你和妈妈就一样都是兔兔了!”
贺敬珩捏着鼻梁,彻底认输:“画吧。”
贺允涵欢天喜地用画笔给代表爸爸的火柴人添了兔子耳朵,邀功似的又递给他看。
轻手轻脚将女儿的“大作”放好,贺敬珩沉思片刻,尽可能组织出能让妻子和女儿听明白的语言:“你为什么要在爸爸的胸前画两个,额,圆圈圈呢?”
扬起那张粉雕玉琢般的小脸,贺允涵非常认真地说:“那是爸爸的胸。”
依偎在贺敬珩身边的阮绪宁终于意识到这幅画最大的问题,接着问:“为什么不给妈妈画圆圈圈呢?”
贺允涵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因为妈妈的胸没有爸爸的胸大,老师说了,要抓住爸爸和妈妈最明显的特征。”
抬手摸了摸贺敬珩紧实的胸肌,阮绪宁沉默了:以为女儿是抽象派,没想到是写实派。
弄明白了女儿的真实想法,贺敬珩忍俊不禁,只能用“童言无忌”来安慰陷入自我怀疑的妻子。
复又和女儿商议:“我们把这张画留下来吧?”
贺允涵鼓了下腮帮,似乎并不乐意:“为什么呀?我明明画的很好……我还给太阳公公画了墨镜呢!”
“就是因为画的很好,所以,我和妈妈才想把它保存下来。”贺敬珩将女儿拉到身边轻声哄着,“乖小麦,我们再画一张交给老师,好不好?”
阮绪宁也连声附和。
贺允涵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好吧,那下一张,我还要加上外公、外婆和太爷爷。”
夫妻两人接连松了口气,相视一眼:有必要在女儿动笔之前,重新对她进行一次性别教育了。
*
自从家里多了两个小朋友,茂华公馆三楼就腾出了一间游戏房。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贺允泽似乎对滑梯、积木和小汽车都失去了兴趣,时不时钻进隔壁的健身房,对着健身器材就是一通捣鼓,偶尔还会鼓励贺允涵一起“锻炼身体”。
贺敬珩不在家,阮绪宁生怕两个孩子玩起来不注意分寸,伤到了自己,便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健身房。
彼时她刚刚画完《不落星》的完结篇,正在构思新的故事。
她坐在健身房一隅的水吧高脚椅上,放下手中的笔,将写在软皮笔记本上的故事梗概拍照发进青果工作室群聊。
随时随地都处在工作状态的杨远鸣很快给到回复:梗挺不错,但你确定要尝试都市恋爱题材吗?
广广插了句话:我是觉得《不落星》成绩这么好,我们可以趁热打铁,再创作一篇校园背景的恋爱故事。
杨远鸣则另有考量:都市背景也没什么问题,可以穿插校园回忆,不过,这么大的时间跨度,很考验男主角的人设,板板得多用点心。
至于人设的话,多用点心,特别是男主角。
阮绪宁低头刷手机的一会儿功夫,贺允泽已经翻找出一副蓝色的儿童拳套,颠颠地跑过来,要她帮自己戴上。
那是贺敬珩找朋友专门为兄妹两人定制的拳套,圆润可爱,看上去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但是小家伙们都当了真。
阮绪宁一边帮贺允泽戴拳套,一边给广广发语音:“男主角的人设我也做过一版设定,这次想尝试一下那种酷酷的,拽拽的,说话特别欠抽的类型。”
贺允泽在旁边琢磨了片刻,忽然开口问:“妈妈,你是在说爸爸吗?你要把爸爸画成漫画男主角吗?”
阮绪宁一愣,慌忙否认:“才、才不是呢。”
低沉男声自健身房门口传来:“都这么久了,还不在你的漫画里给我安排个男主角啊?”
正在玩瑜伽球的贺允涵立刻甜甜呼唤:“爸爸!”
甫一抬眼,就看见贺敬珩立在门口。
闲散的姿态和淡淡的眼神,都很熟悉,让阮绪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偷偷溜进健身房玩沙袋被抓包时的情景。
她抿唇轻笑,回答丈夫的质疑:“你这样的,不受市场欢迎。”
贺敬珩讨价还价:“那给我安排一个正面角色,总可以吧?”
阮绪宁故意逗他:“我想想啊,唔,可以让这次的男主角养一条看起来凶巴巴的哈士奇……”
贺敬珩故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阮绪宁合上笔记本:“听柴飞说锋源那边最近挺忙的,我还以为你今晚回不来了呢。”
贺敬珩示意她安心:“接了几个新项目,确实有点麻烦,不过有程知凡帮忙,已经比前一阵子轻松许多了……对了,周岑下午给我打电话,说下个月要来洛州录综艺。”
“他要住我们家吗?”
“不了,周岑说节目组已经安排了住的地方,有空就出来和我们聚一聚。”目光望向不远处拨弄沙袋玩闹的兄妹,贺敬珩眼中的柔情满到快要溢出来,“他想来看看大麦和小麦。”
阮绪宁点点头,面上情不自禁浮现出笑意。
或许真的是有那么点儿玄学成分,记得贺允泽和贺允涵“开荤宴”的时候,周岑终于得空来了趟茂华公馆,在刘绍宴的怂恿下,贺敬珩颇为“大度”地用家里的蓝牙音箱环播放周岑的歌……当事歌手整个人都不太好,掩面苦笑,坐立不安,没想到,躺在摇床里的兄妹两人却十分开心,听到前奏就开始蹬腿。
踢踏踢踏。
比赛似的。
这段视频至今保存在阮绪宁的手机相册里。
这几年周岑在紫焰传媒发展得不错,为了方便工作,索性定居在了楠丰,曾经的好朋友难得才能聚在一起。
以前总问他什么时候“回洛州”。
如今,却习惯了问他什么时候“来洛州”。
思绪被贺允涵的呼唤声打断。
只见小姑娘挥动着粉红色的拳击手套,招呼阮绪宁一起过去玩耍:“妈妈帮我一起推沙袋,哥哥太厉害了,我快要输掉啦!”
发现女儿没戴好的拳套快要掉下来了,阮绪宁急忙起身走过去,一拢裙摆,蹲身帮她重新整理,谁料,对面的贺允泽还在释放无处发泄的精力,猛力一推,沙袋摇摇晃晃,径直冲母女两人荡过去……
阮绪宁和贺允涵齐齐倒地。
知道闯了大祸,贺允泽神色慌张地想要扶起妈妈和妹妹,没想到,仍在规律摆动的沙袋又沿原路荡了回来,“砰”地拍在他的脸上。
贺允泽也光荣败北。
眼睁睁看着妻子和一双儿女被沙袋“打”倒在地,贺敬珩眼角一缩,一时间不知是该先救老婆,还是先救女儿,或者先救……
算了,臭小子可以不救。
沙袋还在摆动。
像是一个骄傲的、不满的、一心挑衅示威的对手。
贺敬珩伸手将它压制住,却压制不住自己眼底的笑意。
目光从三位“在哪里被撞到就在哪里躺好”的家人脸上掠过,他忍不住扬唇,大笑出声。
阮绪宁愣了愣。
面上的阴云一扫而光,也跟着他笑。
爸爸妈妈都笑了,粮食兄妹互望一眼,犯错后的悔意荡然无存,也“嘿嘿”“哈哈”地笑起来,耍宝似的软垫上打滚。
骨碌碌滚到阮绪宁身边。
滚进她的怀里。
被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缠住,阮绪宁紧了紧双臂,好不容易才得空,挪动了一下脑袋。
贺敬珩还在笑,只是,眼尾似乎是有一点湿润。
在头顶灯带的映射下,透着光。
她错愕无比,示意粮食兄妹先行离开:“你们下楼去看看,张妈今晚准备了什么宵夜……”
听到有好吃的,贺允泽和贺允涵一跃而起,前后脚跑出健身房。
隔断玻璃上那些憨态可掬的兔子贴纸都还在,只是有了些年头,稍显褪色,贺敬珩提议说,等年前大扫除,再换上一批新的贴纸。
到时候,让大麦和小麦一起来帮忙。
目送孩子们离开,又从那些兔子贴纸上收回目光,阮绪宁迟疑着扯了下丈夫的裤脚:“你怎么了?”
她仍坐在地上,贺敬珩不得不低头:“没事。”
确实没事。
莫名的泪意,或许只能用“年纪越大越感性”来解释。
背过身,他趁机用手背揉了两下眼睛,声音闷闷的:“今年,带大麦和小麦一起回宜镇吧。”
“好啊。”
“听说这几年宜镇变化挺大的,郊区还开了一家游乐场。”
“是吗,那我们岂不是沾了两个小家伙的光?”
“只有你而已,我对那些可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