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羞?
阮绪宁惊恐地揉揉脸颊,整理表情:“啊,只是……”
正当她纠结应该将贺敬珩视作“朋友”还是“好朋友”的时候,负责行政工作的屋屋忽然插话:“怎么可能是男朋友?我们板板最爱的几个男人,可都在工位上贴着呢!”
说的是纸片人。
阮绪宁咧嘴笑。
梦梦一脸惋惜地摇摇头:“可惜我们工作室没有适龄的单身男人,要不然,能和板板这样可爱又乖巧的女孩子当同事,估计能让他们疯狂雄竞,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惦记着上班……”
屋屋冲老陆的办公室努嘴:“谁说没有?啧啧,新来的那个帅哥责编,就是单身呢。”
阮绪宁眨了眨眼:“他被录用了呀?”
又眨了眨眼:“他是责编?”
也就是说,自己以后免不了要和对方打交道。
翻看过应聘者简历资料的屋屋语气笃定:“是啊,他之前在‘喜米’做过责任编辑,负责过好几本超火的少女漫画,我去送合同的时候,老陆让他下周一来上班,还催他加工作群,说要请他吃晚饭……唔,感觉来头不小。”
梦梦摸着下巴:“不知道老陆会不会让他来负责《失落玫瑰》的完结篇。”
阮绪宁闻言,立刻点开了青果的微信工作群,果不其然,多了一位新成员。
没来得及修改群名片,他的头像下面还显示着真名:杨远鸣。
阮绪宁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暗忖着若是下周碰到他,不仅得说句“恭喜”,还得再说句“请多关照”。
*
下班后,阮绪宁揣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地铁转公交,顺利回到茂华公馆。
独自吃过晚餐,阮绪宁径直去了别墅三楼的健身房,想拍些健身器械的照片作为场景参考。
贺敬珩算不上工作狂,比起工作时长,他更注重办公效率,也很少将生意上的事带回家处理,下班后就是他的私有时间,而占据三楼大半的健身房,则是他的专属领地。
搬来茂华公馆以后,阮绪宁第一次进健身房。
她惴惴不安穿过一层隐形的结界,好奇地四处张望、逐一碰触那些冰冷的器械,想象着漫画角色在这里挥汗如雨的画面,然而想着想着,那些线条和色块就慢慢凝聚成了血肉,最后,幻化成了贺敬珩的样子。
阮绪宁甩了甩脑袋。
她快步走到悬于房间一隅的重型沙袋前,抬手摸了摸,又觉得不过瘾,干脆握紧拳头一捶……
两指宽的铁链当即发出清脆声响。
她吓了一跳,定神再看,沙袋的摆动幅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服气地哼哼,深吸一口气,再双手用力一推……
沙袋这一回是动了。
惯性使然,不偏不倚给了她迎头一击。
身材娇小的阮小姐“哎”了一声,直接摔坐在地上,仰起脸,懵懵地看着仍在眼前摆幅渐小的沙袋,忍不住倒吸冷气,继而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笑。
猛地扭头,她看见门边倚着的那抹修长身影。
是贺敬珩无疑。
羞愤直冲天灵盖,阮绪宁急忙爬起来站好,发出灵魂三连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你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贺敬珩自阴影里走出来,英挺的五官在灯光下更显冷峻:“没多久——反正,没错过最精彩的部分。”
笑她居然能被沙袋“打”倒。
戏谑的语气惹得阮绪宁脸颊更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面前的男人,只好以退为进,扯开话题:“我、我又不会……你能不能打几拳给我看?”
贺敬珩没有说话,似是在琢磨这小丫头究竟有何用意,两分钟后,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抛给阮绪宁,一边活动手腕,一边走向墙靶旁的收纳台。
不管有何用意,他照做就是。
阮绪宁这才发现,那家伙穿着英式西装三件套,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俨然是去参加了某个重要的饭局。
但这个时间点回到家……
是提前离席了吗?
贺敬珩仔仔细细将衬衫袖口卷起,找出两根缠手绷带,很熟练地给自己绑好,随即戴上拳击手套,冲她扬了扬:“站远点。”
阮绪宁注意到拳套上印着他的英文名Harold,想来,是特别定制的,暗忖着贺敬珩没打算敷衍应对自己,她赶紧走开几步,无端开始紧张。
很快,偌大的健身房中只剩下拳头结结实实砸上沙袋的声音。
眼神凶狠。
出拳干脆。
男人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流畅,令人望而生畏。
而裁剪精良的衬衫和修身马甲,又给那具蕴藏着惊人爆发力的身体更添了几分神秘和性感……
阮绪宁愣愣地看着贺敬珩,不由自主想起了谭晴说的——西装暴徒。
但这身衣服到底不适合运动。
见对方心猿意马地睁大眼睛,贺敬珩一鼓作气又打了几拳,便将拳套拆下丢到一旁,转而问起阮绪宁出现在这里的缘由:“怎么想到来健身?”
若不是张妈说起,他还真想不出小丫头有这种兴致。
阮绪宁老实承认:“不是健身,就是、是……画画要找点儿参考。”
贺敬珩指着沙袋,眉锋微挑:“参考这个?”
他卸了拳套,却没拆绑手,黑色绷带在男人修长的手指间反复缠绕,如同一条蜿蜒的、摄人心魄的蛇。
阮绪宁看得出神,讷讷“嗯”了声。
生怕他不相信似的,摸出手机,将青果工作室的群聊翻找给他看:最后一条消息是广广@她,说和陆然敲定了后续剧情,让她找健身房的场景参考,琢磨一下反派哥和男主初次交锋的画面。
贺敬珩扫了一眼,视线却停留在阮绪宁的群名片上:头像是一张很可爱的像素兔子,底下是“板板”两个字。
头像他每天都见,但名字修改过,并不是她的微信ID。
贺敬珩来了点兴趣:“板板?你画漫画的署名就叫这个?”
板板本板略显迟疑地回答:“不是,我的画师ID叫慕容……”
虽然分不清是具体哪两个字,但听起来文文静静、软软糯糯,像是女生会喜欢用的名字,贺敬珩颇给面子地点点头:“挺适合你的。”
谁料,阮绪宁又蹦出半句话:“……钢板。”
某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阮绪宁挠了挠头,重新介绍自己:“我的画师ID叫‘慕容钢板’。”
贺敬珩:“……”
她又解释:“因为我们工作室有一个主笔叫‘欧阳铁柱’,我想不出别的名字,就延续了这种起名风格,大家也都觉得挺可爱的。”
贺敬珩默不作声。
怕对方没能get到这名字的精髓,阮绪宁声情并茂地演绎:“其实,这个名字也是很有深度的,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惹我,你算是踢到钢板啦。”
她学着网红博主的样子夹着嗓子冲贺敬珩比心,忽而又意识到“比心”的举动太过暧昧,默默将手收回来,尴尬地摩擦拇指和食指的指腹。
想到小姑娘曾经的“嚣张”做派,贺敬珩若有所思摸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左脸:“确实不能惹。”
名副其实的钢板。
毕竟,自己成年后挨过的唯一一个巴掌——还是铆足力气的那种,就是阮家小姐所赐。
第9章
贺敬珩抬手摸左脸的时候,阮绪宁便预感大事不妙。
她很清楚对方想起了什么。
事实上,自己的思绪也飘回到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
整座城市陷入闷热躁郁,阮绪宁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特别是收到连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她如同一只即将破笼而出的小鸟,拥抱了每一位家庭成员,随即钻进书房,列好了未来四年内的待完成梦想:从“染发”到“加入漫画主创团队”,列表长到能卷好几个弯……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刚放下笔捂住发烫的双颊,阮绪宁就接到了谭晴打来电话,说是回学校拿资料时看见周岑与贺敬珩在篮球场打球,问她要不要过去瞅一眼。
彼时的阮大小姐膨胀到如同打足了气的氢气球,只等着系绳一松,马上就能招招摇摇地飞上天……
过去“瞅一眼”,定然是不能满足的。
所以,她换上最喜欢的连衣裙和当季新款包包,略显生疏地将自己从头到脚捯饬一番,从抽屉最底层取出那封早早就准备好的情书,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直奔学校篮球场。
周岑与贺敬珩已经毕业两年,曾经形影不离的好友各奔东西,只在节假日才有时间小聚。
阮绪宁许久未见过他们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身影,不忍叫停,便静静站在球场外候着。
然而,少女的身影很快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目光,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口哨中,周岑与贺敬珩也发现了她的到来,两人彼此递了个眼色,拾起地上的外套,一前一后离开球场。
夏日午后,心仪的男生踏光而至,微笑着招呼她:“想吃冰淇淋吗?走吧,我请客,顺便和你说说大学里的事。”
阮绪宁愣了愣,本以为周岑会对自己说“好久不见”或者“你怎么来了”之类的客套话,谁料,竟是一起吃东西的邀请……
记忆中的邻家哥哥还是那样温柔、体贴、照顾人,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以后,也一定不会改变。
臆想和错觉令人信心倍增,蝉鸣鼓噪,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一切都是夏天该有的样子。
阮绪宁将长发挽到耳后,深吸一口气,余光却不经意间瞄见了正在仰头喝水的贺敬珩——他漫不经心地侧目看着他们,喉结滚动,麦色的肌肤上还留有一层薄汗。
刻意移开目光,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周岑身上。
并不急于应约,而是从包里摸出装在粉色信封里的情书,鼓足所有勇气,双手呈到他面前。
显而易见的表白场面。
周岑僵在原地。
贺敬珩也不声不响停下了喝水的动作,退开两步,将主场让给青梅和竹马,饶有兴致地抱肩看戏。
但周岑并没有接那封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