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为那个“戛然而止”的故事增添了几分完满。
唯一让阮绪宁遗憾的是,没能为这个故事再增加一点爱情元素。
广广的轻呼打断她的沉思:“……板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阮绪宁讷讷地“诶”了声,承认自己刚刚在走神。
广广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刚才追着你问路的男人一看就不怎么正经,你千万别三观跟着五官走,着了他的道。”
贺敬珩?不正经?
阮绪宁瞪大眼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剧本杀爱好者广广摸着下巴,开始了沉浸式推理:“帅得有点离谱,身材也好到爆,还有啊,他的那块表如果是真的,都足够陆然给我们发好几年工资啦——这种野外精英怪‘极品好男人’,刷新地点怎么可能在地铁站?”
“那应该刷新在哪里?”
“要么总裁办公室,要么白马会所。”
阮绪宁:“……”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没说错。
见毫无恋爱经验的后辈神色懵懂,广广语重心长地劝:“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下次再在地铁站里撞见他,记得绕道走。”
阮绪宁讷讷点头,心中却道,贺敬珩只是履行承诺送她这么一趟而已,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
*
锋源集团总部大楼。
清脆的电子提示音过后,电梯停留在十八层。
耳畔回响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小贺总”,贺敬珩穿过开放式办公区域,走向自己的私人空间。
特助孙淼三步并做两步跟上来,将提前整理好的文件递过去:“小贺总,这是今天的行程安排,下午两点在八楼多功能厅有一场高管会议,晚上七点在逸隐居有饭局,‘松力’的黄总和张总都会到场……”
贺敬珩根本没接那份行程表:“饭局推了。”
孙特助提醒:“是贺总的安排。”
他嘴里的“贺总”,是指贺礼文。
贺敬珩脚步一顿,斜睨孙淼一眼:“等老爷子来公司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还得管他叫‘老贺总’啊?”
不满溢于言表,随即又摆了摆手:“我晚上要飞哲海,没时间陪‘贺总’的朋友吃饭——让他自己去吧,只是丑话说在前面,他在饭局上答应别人的事,我不一定答应。”
孙特助一愣,没再跟上去。
瞄见BOSS走进办公室,原本还在敲键盘、打电话的几个员工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端着茶杯围拢在一起,开始进行小范围八卦:
“小贺总今天穿的好休闲,和男大似的。”
“他毕业也没几年,确实年轻啊,可惜,英年早婚了……说起来,你们见到咱们总裁夫人的照片了吗?虽说小贺总不爱发朋友圈,可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一张照片、一条状态都没发……”
“我在程总的朋友圈里看到过几张婚礼现场的照片,拍得不太清楚,新娘子看起来就小小的一只……不过,程总很快就删掉了,只剩下两张伴手礼的特写,估计是看小贺总什么都没发,也不好多事。”
“我倒是听苏秘书说,小贺总和他太太是中学校友,两人认识很久了,但从来没想过在一起,结果被‘乱点鸳鸯谱’硬生生凑成一对了!”
议论声引来孙淼。
为首的姑娘招呼他加入,还想旁敲侧击问点儿什么,谁料孙特助一句话扫了众人闲聊的兴致:“要是真闲着没事儿,就去聊天群和其他部门同事知会一声,以后都不许叫‘小贺总’了。”
“啊,那叫什么?”
“贺总啊。”
“但楼上不是还有一位……”
“那位现在已经是董事长了,要叫‘贺董’。”话说一半,孙淼没憋住,先笑了起来,出于良好的职业素养,又飞快敛起,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以后总裁办的各项工作安排,以楼下这位‘贺总’为准。”
作为新能源供应商企业,锋源集团前几年的经营重点一直都放在光伏电站的开发建设上,走了一些弯路,贺名奎急于将贺敬珩安排进公司“掌舵”,也是希望能自上而下注入一股新鲜血液。
职场站队在所难免。
但明眼人都很清楚,该跟着谁。
曾经受够了“楼上那位”的折磨,他们心照不宣地递着眼色:有贺老爷子在后面撑腰,锋源集团这一回,是真的变了天。
还没来得及一表忠心,不知是谁,通风报信般重咳一声。
众人会意地打着哈哈,自行散去。
不多时,贺礼文自楼梯间拐出来,面无表情走过他们方才扎堆的地方。
*
贺礼文推门走进总裁办的时候,贺敬珩正站在生态缸旁喂蛇。
整间总裁办公室延续了集团大楼的装修风格,简约且寡淡,唯一的“不同寻常”,就是那一隅。
数米见宽的爬宠缸被精心设计成“热带雨林”主题,透过深深浅浅的蕨类和藓类植物,能看见造型别致的沉木上盘踞着一条黑王蛇——搬进总裁办的第二天,他便将饲养多年的宠物安置到了这里。
起初,下属们对于贺大少爷的爱好非常不能理解,有几个胆小的姑娘甚至每次进总裁办公室前都要做心理建设……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和相处,大家也都习惯了,并且笃定生态缸里的冷血动物只是样子看起来可怕,大部分时间,它都只是安安静静独自待在那里,不会无缘无故攻击别人。
……和现任BOSS差不多。
对于“贺董”的不请自来,贺敬珩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间办公室本该是属于贺礼文的地盘。
但他没本事抢回去。
想到这里,贺敬珩松弛感,不紧不慢将冻鼠丢进生态缸,看着黑王蛇一点一点将食物吞咽入腹。
贺礼文神情厌恶地拧了下眉。
因为没有温度的蛇和鼠,也因为没有温度的儿子。
他负手而立,直视贺敬珩,强撑起一个父亲的体面:“我听说,你让苏秘书改了行程,今晚就动身去哲海展会?”
“早去早回,我周末还有别的事。”
“但今晚有个商务局,是你张叔叔特意为你……”
贺敬珩打断他:“有话直说。”
贺礼文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松力’那边很懂事,以后可以继续合作。”
贺敬珩没说话。
碍于父子情分,他也曾去过几次贺礼文口中的“商务局”,继而发现,那家伙借锋源集团的名号中饱私囊,还落下了不少把柄和人情债。
起初,贺敬珩只将自己当局外人,对于父亲的所作所为并不在意;可如今,贺家的重担落在他的肩头,就不能再独善其身——贺名奎当初将他接回洛州,也是做得这一层打算。
见儿子不表态,贺礼文继续劝:“都说‘上阵父子兵’,你得跟我一条心,在选择合作方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
贺敬珩掀眼,凉凉反问:“你和老爷子是一条心吗?”
他转过身来,高大的身影与吐信子的黑王蛇渐渐重合。
没料到对方会用贺名奎来压自己,贺礼文目光躲闪,皮笑肉不笑:“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暗忖着两人还得一起共事,贺敬珩衡量片刻,不打算激化矛盾:“阮绪宁希望我陪她周末出去玩,刚办完婚礼,我不想扫她的兴。”
贺礼文点点头,面色稍缓:“还顺心吗?”
“什么?”
“婚后生活,怎么样?”
贺敬珩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磨了磨后槽牙。
与贺礼文谈论婚姻话题,只会让人恶心——他的母亲赵眉一直等到下葬,也没能等来“名正言顺”的婚后生活。
带着点儿赌气的意味,贺敬珩轻嗤一声:“不怎么样。”
误将这份不满归结到新娘子身上,贺礼文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拍拍儿子的肩膀:“老爷子亲自给你定的婚事,离婚就别想了,你就当为了哄他老人家高兴,把阮家那小丫头养在家里玩吧,有其他喜欢的,养在外面就是……只要不闹到老爷子面前,阮家绝对不敢多说半个字。”
绷紧的弓弦在那一刻断裂。
压抑已久的埋怨、憎恶如同喷涌而出的岩浆,烫穿两代人的遮羞布。
猛地打掉父亲的手,贺敬珩冷声道:“别把我说的像你一样。”
疾声厉色——儿子和老子不一样。
贺礼文面色一白。
贺敬珩声音更沉:“既然结了婚,我就会尊重、爱护自己的妻子,更不会去沾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让她难过。”
话里话外皆是嘲讽,权威受到挑衅的中年父亲登时红了眼,本能地高抬起手,然而对上儿子发狠的眼神,那并没有多少威慑力的巴掌,又迟迟不敢落下。
僵持许久,终是以贺礼文摔门而去告终。
只丢下一句咒骂:“不识好歹的东西。”
挨了骂的贺敬珩却兀自抿笑,暗忖自己确实有点不识好歹:明明是为了嘲讽贺礼文才说的气话,经他这么一演绎,竟变成了丈夫忠贞的起誓。
但如果是对阮绪宁的话……
他并不反感。
甚至,乐意之至。
第12章
周五下班后,谭晴约了阮绪宁吃饭,说是顺便买些明天露营要用的东西。
两人在文创园附近的米其林餐厅碰头。
周围几桌都是商务人士,间或能听见“区块链”“天使轮”之类的晦涩字眼,谭晴用刀尖戳着餐盘里惠灵顿牛排酥皮,没忍住丢过去一个白眼,转而又望向专心查询露营攻略的阮家小姐:“你老公……啧,这么叫真别扭,贺敬珩,我是说贺敬珩,他明天真的不一起去吗?”
阮绪宁“嗯”了声:“我来之前给他发了消息,说和你在外面逛街,问他有没有要买的露营用品,他回复说‘不需要’,应该就是不去的意思吧?”
那天在地铁站偶遇广广,她没听清贺敬珩的答复,直到晚上回家后才得知,那家伙已经一张机票飞去了哲海。
她不好意思再问一遍,只能旁敲侧击。
谭晴略显遗憾地撇撇嘴:“可惜啊,少了一个免费劳动力……话说,你与贺敬珩现在还是分房睡?”
看穿好友的八卦心思,阮绪宁如实相告:“是啊,他对我完全没有想法,还总喜欢开我和周岑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