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水马龙中,叶芷安问:“你不去调查是谁想要对付你吗?”
“横竖就是那几个人,没必要查。”
她哦了声,转瞬听见他不带一丝征兆地回答了纪时愿出现前的那个问题,是很简单却足够让人怦然心动的一句:“为了你啊,昭昭小姐。”
说得简单点,他只是想看到,当她的肩膀不承担任何重压时,她的笑容会是什么样的。
叶芷安胸腔里有东西在狂跳,她敢保证,要是他再盯住自己看几秒,她会扑进他怀里痛哭一场。
苏念的电话逼退她满腔的苦水和柔情。
“纪浔也,我朋友过敏了,现在在医院,我得去那儿陪她。”
“哪家医院?”
叶芷安说了个地名。
纪浔也极淡地嗯了声,在下个交叉路口拨弄转向灯,转向后车速快了些,窗外景色倒退成几条颜色迥异的直线,适合交心的气氛荡然无存。
红灯时,他才再度开口,直截了当地进入下一个环节:“我已经从高利贷那边收回了替你偿付的那笔钱,剩余的债,你到时候直接还他。”
叶芷安不明白,他何必这样大费周折?
“我可以直接还你的。”
“是可以,但我不希望我和你沦落为债主和债务人的关系。”
静默一瞬,纪浔也偏头笑说:“昭昭小姐,再给个机会吧。”
叶芷安愣愣看着他,“你想让我当你女朋友还是你想——”
他打断,“你心之所愿的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意思。”
怪他太厉害,也怪她道行太浅,更是“心之所愿”这四个字分量太重,她呼吸猛地一滞,让人倍感甜蜜的画面从眼前略过,有他温声细语哄她的模样,也有他们在酒店时差点脱轨的暧昧……
可紧接着,她又从他的深情眼中窥见不久前他们争执的画面,一时半会竟分不清他现在的真心里是否参杂着几分玩笑或同情,或是想要弥补的心态。
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实在难熬,她半冷半热地回:“纪浔也,我是喜欢你,但不是所有的喜欢都非要得到同等的回馈。”
她深吸一口气,“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需要感受到负担,也不需要为了补偿我,勉强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补偿”这两个字过于陌生,一霎的惝恍后,纪浔也扯唇笑了,“我都不知道,原来在你眼里,我还是这种有良心的大善人。”
以往他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从不计后果,比如在淮山跟人赛车这事,他都是拿命去和人拼的,结束后又有几人能幸免于难?运气好的,蹭破点皮,运气差的,全身多处骨折,脑损伤,险些成为植物人。
即便如此,他心里从未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愧疚,补偿这说法,更是无从谈起。
“叶昭昭,这个世界上,暂时没有人能逼迫我做不想做的事。”
叶芷安听出他的潜台词,迟疑许久,才敢小心翼翼地向他确认:“所以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
在心里排练千遍万遍的话,瞬间就得到对方的回答,这有些讽刺,可他肯定的回答,却能让人忽略掉其中的不公平。
不知不觉,车开到医院门口,叶芷安知道自己该下车了,她像攥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攥进安全带,嗓音喑哑,“那你再等我一段时间。”
不拒绝,也不立刻应下,而是给出一个相当模棱两可的答案,甚至都没明确具体时间,换个人这么说,纪浔也或许会以为对方是在吊着自己,但这姑娘不会,她有心机,损人利己的花花肠子却没有,延期只能说明她心存顾虑。
他没追问,微微点头,再度把放在后座的巧克力塞进她怀里。
这一次,叶芷安没有拒绝。
苏念的过敏症状比叶芷安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脸肿得跟被蜜蜂蜇了一样。
见到她后,苏念捂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好昭昭,你说我这样子还怎么见人?”
叶芷安拍拍她后背,“别怕,过几天就会好的……查清楚过敏原了吗?”
苏念松开手,“没忍住吃了块前男友送的分手蛋糕,咽下才知道里面掺了芒果酱。”
“……”
她眼神阴狠,恨不得把那狗男人大卸八块,“他这是想要我死啊,等我出院,我必须要找块狗屎直接糊他脸上。”
“……”
十几分钟后,护士进来说要给她们换间单人病房,两人面面相觑,傻愣愣地跟去了,到了才知道是塞钱也不一定能住进去的vip病房,面积比苏念公寓两个卧室加起来都大。
叶芷安不至于一点儿也猜不到这出自谁的手笔,正要开口确认,一男人进来,西装革履的,精英范十足。
“叶小姐,这是小纪总让我给您的,里面有被子和一些洗漱、生活用品,您要是还缺什么,可以直接告诉小纪总。另外他还说,这家医院有纪家的股份,他做出这样的安排不需要花他一分钱,所以您不用想着把多出来的住院费用还他。”
助手将两大袋东西放下,“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完就走,还贴心地关上了门,效率高到叶芷安都寻不到空档问他“小纪总是纪浔也吗”。
苏念回过神,发出一声“卧槽”,“昭昭昭昭,刚才那人好帅啊,为什么偏偏让我在烂脸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优质男!等会!小纪总是谁?别和我说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安慰身心受创的闺蜜最好的办法,就是拿自己感情上的小秘密祭天,叶芷安点了点头,“应该是,今天晚上就是他送我来的。”
“他特意去你打工的地方找你了?”
“应该吧。”
“然后呢?”
叶芷安挠了挠烧红的耳朵,“然后他要我再给他一个机会。”
苏念瞪大眼睛,“所以你们这算是死灰复燃?”
“我俩都没在一起过,哪来的死灰啊?”
“那算什么?”
叶芷安摇头说不知道。
“不管是什么,他看着比余颂靠谱。”
“你突然提余颂做什么?”
“班里谁不知道他喜欢你,但你见他什么时候告白过?就在两天前,我回了趟学校,凑巧听见他跟其他人说是你先对他表露出那么点意思的,他才会对你格外照顾。”
叶芷安心里顿觉荒唐,不想再谈论这个人,岔开话题:“明天我要去兼职,你一个人在医院可以吗?”
苏念点头,“别担心我啦,你要多照顾自己,回北城后你就没休息过吧?”
叶芷安轻声说:“我想把债还了,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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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从纪时愿那儿听说纪浔也被跟踪的事,是五天后的事,当天晚上他迫不及待地组了个局,把人约到锦瑟会所,直入主题:“有没有可能是你爸找的人?”
“他可不屑去找这种三流娱记。”
纪浔也轻晃酒杯,混合型酒酒精含量高,入喉辛辣,熏的嗓子有些哑,“更何况,没给我物色好下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前,我的事,他没心思也没精力管。”
“那能是谁?”
温迎眼线众多,不用找人,就能有一堆声音扑进她耳朵,排除法下来,只剩一个可能。
“那天晚上遇到李明宗了,估计就是他临时找的人,想拍下我的风流韵事,好去纪书臣那儿反将我一军。”
“怎么有李明宗的事儿?”提到这个人,赵泽乐了,连忙调出一段视频,自己欣赏后不忘将屏幕亮到纪浔也面前,“李明宗被人压着劈叉的视频你看了没?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听说韧带都撕裂了。”
纪浔也眼皮不抬。
赵泽顿悟,“你干的?”
纪浔也还是那副置身之外的姿态,不冷不热地嗯一声。
她心慈手软,不跟李明宗做过多计较,不代表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是想看人表演劈叉吗?
那他就一次性让他看个够,只不过表演者换成了他自己而已。
赵泽是真纳闷了,“你和李家那纨绔到底发生什么了?”
纪时愿踩着六公分的细高跟,款款走来,“因为昭昭吧。”
“昭昭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哥女朋友呗。”
不少人的目光聚焦过来,纪浔也轻咳一声,“还不是,不过快了。”
赵泽笑到喷烟,“敢情还没确定关系,怎么,是她不同意?”
纪浔也抬眸,眼神云遮雾罩的,被幽暗的环境一衬,给人一种阴鸷感。
赵泽心里有了答案,这一刻只想知道这昭昭是何方神圣,纪时愿误打误撞地替他答疑解惑了回:“说起来这人你也认识,在你酒吧当调酒师那个。”
这话一出,赵泽反倒没那么诧异了。
纪时愿视线投向纪浔也,“二哥,你跟我说说,你现在怎么追她的,我给你支个招。”
纪浔也拿手机顶开她凑近的额头,“先解决好你自己的烂摊子,至于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赵泽也开始八卦,“那你想怎么做?”
纪浔也没搭理他。
赵泽眯起眼睛,“别和我说,你是认真的?”
赵泽花花蝴蝶当久了,快餐式的泄欲体验有过不少回,走心的恋爱却是前所未有,以至于这会他完全不能理解纪浔也在折腾什么,又哪来的这么多力气和耐心陪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算出众的丫头片子折腾。
“我就不能认真一回?”
“不是,小叶同志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纪浔也答非所问:“人在玩火的时候,是不会相信有一天火会烧到自己身上的。”
他很清楚,叶芷安现在具备的所有让他动容的特质,在未来会像个回旋镖一样射中他,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强迫自己忘记这段连露水情缘都算不上的际遇,回北城后有那么几天,他成功做到了,然而设想的如释重负并没有出现。
见到她和温言之同框的画面后,所有繁重的情绪卷土重来,他又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用种种现实因素去浇熄自己的冲动,可每回心好不容易冷却下来,他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她娇俏的容颜,倔强倨傲的眼神,穿着旗袍在他面前打转的姿态。
还真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赵泽听得云里雾里,有些烦了,懒得再说什么,拿起手机刷,连着几条桃色新闻后,他刷到和盛清月有关的新闻,营销号起的标题也算吸睛:【盛清月剧组遭遇意外。】
同包厢还有别人看到这条热搜,“哪能是意外?我听认识的人说,是陆显未婚妻上门找她的麻烦,好像脸都给划破了。”
盛清月被陆显包养这事,在他们这圈子里,无人不知,但娱乐圈的人嫌少知情,偶尔几次掀起捕风捉影的流言,第一时间总会被人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