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转头去看,刚才房间门没有关上,狗狗从门缝里钻进来,嘴里还叼着一个小篮子。
林姰起身,盘腿坐在床上,烟味不自觉弯下去,用逗小孩儿的语气说:“你怎么来找我了呀?”
她揉了揉狗狗的脑袋,又去看它钓进来的小篮子。
只见里面放着她喜欢的点心,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条,那字迹俨然收敛笔锋,俊秀极了。
上面写着:“想去看烟花吗?”
没想过他会主动低头,林姰从床上跳下来去开门。
走廊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昏黄晕染开来,勾勒出那人清瘦修长的身形。
男人后背靠墙,两条长腿非常扎眼,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声音,眼神轻轻淡淡地瞥过来。
林姰的嘴角已经在上扬,偏偏还要咬住,若无其事问他:“在想什么?”
她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跟狗狗非常像,清澈透亮却又很水润……像带着委屈似的。
是她的错觉吧?
“我在想,怎么有人一天都不跟我说话的。”
那声音一如往常冰冰冷冷,落在耳边,在心底柔柔化成水。
林姰瞬间心软,忍不住责备自己——不给亲就不给亲,你冷暴力人家做什么?他都长这么好看了!
难怪有人说找太帅的男朋友、看见那张脸就无法生气了,她现在俨然是个被美色迷惑的昏君。
于是“昏君”开始哄“美人”开心,语气轻缓:“我早上说了啊,你问我睡得好不好的时候,我说‘嗯’。”
裴清让凉飕飕睨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同样的问题,裴樱问你你说了十二个字,我就只有一个‘嗯’字。”
这人怎么幼稚起来……
怪可爱的啊。
外面已经有烟花升上夜空、炸裂的声响,林姰上扬的嘴角彻底咬不住了,眉眼折出漂亮的弧度:“想看烟花,和裴清让一起,就现在,十三个字,可以了吗?”
他垂着长长的睫毛“嗯”了声,林姰想也没想拉住他的手腕往楼下冲,出门之前又被人拎回来:“穿上外套。”
祝余写小说,偏爱两种类型:有少年感的爹系,和爹系的少年,裴清让冷脸温声给她披上外套的这一刻,她觉得他应该介于这两者之间——会照顾人,又很有少年感。
正中她的红心。
记忆里从未有这样一个新年,如此绚烂又如此轻盈,没有被家人忽视的委屈,也暂时忘记对外婆的想念,放空的脑袋里绽放一片又一片的烟花,林姰清亮眼底尽是粲然笑意。
裴清让手里的相机对焦,镜头里,夜空烟花洱海再美也只是背景板,女孩正仰起头看向夜空,一派新年到来的热闹里,她的侧脸是清冷倔强的弧线。
裴樱往亲哥身边凑了凑,不怀好意笑道:“你不是不喜欢拍人吗?”
听见声音,镜头里的女孩子转身,从屏幕里走进现实,静态变为动态,眉眼有相机无法捕捉的灵动。
她好奇:“谁拍人了?给我看看?”
还没看清裴清让手里的相机屏幕,裴樱在耳边喋喋不休:“你知道我哥拍照的角度有多刁钻吗?不管是极光、夜空还是雪山,他都不喜欢有人影,出现在他取景框里的人,无异于是污点一般的存在。”
林姰就着裴清让的手臂、去看他手里的相机。
屏幕里的女孩似乎有些陌生,惹得她自己都怀疑:“我有这么好看?”
裴樱重重点头:“不是说嘛,爱你的人会把你拍得很漂亮。”
林姰皱了皱鼻子,她和裴清让之间哪有什么爱不爱的,只能说裴清让摄影技术好罢了,但听妹妹的意思,他应该只擅长拍风景。
她下意识问他:“不喜欢拍人?”
裴清让“嗯”了声,惜字如金。
林姰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你还拍我?”
裴清让在仰头看烟花,下颌到脖颈是一道流畅坚冷的弧线,喉结冷淡凸起,清秀也锋利,他没看她,只漫不经心扔下两个字:“分人。”
分人。
那目光和字音都没什么温度,轻飘飘落下来,却让人心跳怦然。
偏偏他还光风霁月一身清冷,不笑的时候眼缝里也像有钩子,人潮汹涌里却是最干净的那一个,身形气质都足够出众,一眼就能看到。
林姰觉得,他不是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要不然她怎么会成为他镜头里的女主角。
她要不要,再得寸进尺一次。
-
考虑到奶奶休息早,不到十点他们就乖乖回家。
电视开着,春节期间所有频道都很热闹,盛秋云夜宵也给他们准备好了,是最暖人心的红豆年糕。
当年儿子在国外去世,她一个老人家孤苦无依,是儿子的学生执意把她接到身边,如果不是这样,她大概会在退休后、毫无用处的时候,选择离开。
夜宵吃完,裴清让将餐桌收拾干净,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今晚可不能再分房睡了,”盛秋云在身后嘱咐,“夫妻之间有话说开就好了。”
老人家的话音未落,他们已经走到各自的房间门口。
林姰挑眉,瞳孔深处带着挑衅和无畏的试探:“我睡哪一间?”
如果裴清让对她有感觉,那他们应该拉一拉进度条。
如果没有,就应该到此为止,彻底打住所有不该有的念头。
裴清让垂眸,目光清淡又危险,冷声反问:
“你想睡哪一间?”
耳边传来上楼的声音,听脚步声是奶奶,打算做坏事的林姰心跳蓦地加速。
走廊暖色灯光兜头而下,英俊禁欲的男人扯过她的手腕,占据视野里的所有:“不怕就来。”
卧室的门推开又被带上,耳膜似乎都跟着震动,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指修长,力道不重,热意却顺着毛孔散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两人都没说话,任由心脏砰砰直跳。
林姰先移开视线,没有缓冲直接映入眼帘的是卧室正中的大床,睡两个人绰绰有余,棉被枕头都是灰色。
裴清让从橱柜里取出一套新的床单被套,林姰就坐在他书桌旁的椅子上,看他更换。
他弯腰换床单的时候,灯光好像能穿过T恤的布料,腰身有窄瘦的轮廓,那里会有几块腹肌?六块还是八块?手臂利落的肌肉线条、隐隐的青筋分毫不差地长在林姰的审美上,看起来十分有力。
“要洗澡吗?”
换好之后,裴清让看向她,眼神没有情绪,抿起的嘴角平直。
这人昨天还纯情得要命,怎么今天就这么……还是说这人是个高级钓系,昨天先欲拒还迎一下,让她心脏落到谷底,今天再把她哄开心,就跟拿细线吊着她一样。
胸腔有小鱼在不断跃出水面,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清楚。
林姰面上坦荡,实际心底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那我先洗?”
裴清让并无异议。
走进他浴室的那一刻,鼻尖都是他身上的青草气息,她看到男生的护肤品、剃须刀、须后水,每一样都带着裴清让独有印记一般,再去看镜子里没穿衣服的自己,林姰后知后觉脸颊发烫。
她关小水流的声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水声也会过分暧昧,磨磨蹭蹭吹干头发走出浴室的那一刻,并没有乍然变冷的感觉,才发现空调温度已经被裴清让明显调高,是怕她着凉。
下一秒,却被眼前景象惊呆——
宽敞的卧室中央,支起了一个小型帐篷,里面亮着灯,光线异常温暖。
所以这就是他说的“不怕就来”。
所以纯爱战士还是那个纯爱战士,根本就不是什么高级钓系。
林姰站在帐篷前,齿尖咬住下嘴唇,莫名有些想笑。
原来,比起刚才让她误会想要跟她发生点什么的裴清让,她好像更喜欢眼前这个纯情到可爱的、把自己关进帐篷的裴清让。
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沐浴露香气,想必在她洗澡的时候,他用了外面的浴室,所以现在这位哥已经进入睡前状态。
林姰从来没有露营过,更没睡过帐篷,此情此景好奇得不行,在周围轻手轻脚转了一圈,就忍不住小小声问:“裴清让,你睡了吗?”
“没有。”男人的嗓音带着冷意。
“那我进来看看。”
她不觉得侵入一个男人的领地有什么不妥,完全是观光的心态。
林姰上手去拉帐篷拉链,拉开之后发现里面被子枕头一应俱全,头顶还有一盏暖色的灯,四面包围的构造未免太有安全感。
裴清让甚至还把他的游戏机拿进来了:“你也太会享……”
太会享受的“受”字还没说出口,只顾观赏没顾脚下的林姰猝不及防被那两条长腿绊倒,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跌下去……
意识尚未回神,男人的闷哼从头顶落下,那声音莫名让人耳热,身下、承担她所有重量的人眉心微微蹙起,垂眼看她:“有没有摔疼?”
近乎密闭的空间里,她在上、他在下,那双天生锋利的眼睛,瞳孔漆黑清冷,仿佛有个深深的漩涡,引人溺毙。
林姰抬眸,正对着这人锁骨以下的位置,他穿衣服的时候看起来很清瘦,这会儿衣服被她扯得下坠,能看出胸肌练得不错。
她艰难地移开视线:“没有。”
裴清让冷声提醒:“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从我身上下去。”
如果他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他应该在她摔倒那一刻躲开,而不是像现在。
林姰直白而又无畏:“你说清醒的时候如果还想这样做,告诉你。”
“所以现在,你想做什么?”
帐篷空间狭小,现在的姿势,完全是一个任君采撷,一个要霸王硬上弓,偏偏处于下风的这个人,枕着手臂,有种游刃有余的散漫劲,冷冷淡淡睨着她。
他明明知道她想做什么,还要故意问出来。
林姰目光不躲不避:“想亲你。”
如果他再次躲开,她就再也不主动了。
长发在她低头时垂落,被她嫌碍事,挽到耳后。
裴清让的耳朵尖很红,那不是不是被冒犯生气才会有的反应,冷白脖颈上喉结一上一下滚动着,阴影里隐匿的淡色小痣,已经提前帮她标记好要亲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