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没有走,他似是等得不耐烦,突然弯腰伸手,连着被子将她打横抱起。
明雪霁惊呼一声,声音不敢高,只是压在喉咙里:“你,你放我下来。”
元贞没说话,只将被子卷得更紧一点,将她牢牢裹住扛在肩头,看见架上影影绰绰,大约是她的衣裳,随手也拽下来。
软软的暖暖的,像柳枝像花梗,对折在他肩上,半边胸怀是暖的,有她,半边是冷的,没有,差别这么大么,真让人有些不习惯。元贞出来卧房,青霜已经赶来了,想要阻拦,元贞斥一声:“让开!”
青霜犹豫一下并没有让,明雪霁模糊看见元贞压低的眉,心里害怕着,更为青霜害怕,忙道:“没事,你走吧。”
到底有没有事,她也不知道,然而是元贞,心里又抱着一丝侥幸,他从来没把她怎么样,这次应该也不会。
青霜让开了,元贞扛着明雪霁出了门。正是夜里天最黑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冷浸浸的夜风,元贞走了两步,下意识地将人从肩上放下,重又横抱在怀里。这样就不会吹到风,不会冷了吧,谁叫她磨磨蹭蹭的,老半天都不肯穿衣服。
黑灯瞎火的,又看不见什么,她总是脸皮太薄。便是看见了,又如何。元贞低着头,若是有月亮就好了,她这会子不知有没有穿,穿了多少,被子裹住的,到底是怎样的风光,现在,他很想看看。
一手横在背后,一手揽在腿弯,大步流星走着,那只手不由自主,沿着被子的缝隙,一点点摸进去,听见她低低压抑的叫,手里柔腻一片,是她的脚。
光的,和想象中一样软,圆圆的脚跟,微微隆起的足弓,微凹的足底,再往前小小一个一个,圆圆的脚趾。心里一下子烧着了,胀,涨,连牙齿缝里都是痒的,很想咬一口。
明雪霁羞耻的几乎要死过去,被子裹着不好挣扎,更何况她身上连衣服都没有几件,也不能挣扎,只能紧紧闭着眼睛,徒劳地拒绝:“别,你别。”
别什么。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计延宗那个废物能做什么。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明明娶了妻子,又要一个一个往床上塞,也就活该他们的妻子如今在别的男人怀里。元贞在黑暗中寻找着,摸索着,触到柔软翘起的轮廓,是她的嘴唇,满心的燥热只能找到这一个出口,抱起来,用力亲了下去。
吸,着吮,着,牙齿轻轻咬着,像甜透了的软糖,任由他采撷,唇舌间溢满香甜。
让燥怒的心境突然一下,就安稳了起来。
明雪霁裹在被子里,像溺水的鱼,徒劳无用的喘,息,夜里的风冷浸浸地吹在脸上,他的气息又是烫的,身体也是,烫得她脑子里混乱到了极点,什么也想不清楚。他停在原地没有再走,只是亲吻着她,间或还咬一口,不怎么疼,只是怕,又有怪异的痒和沉沉的迷茫,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这夜色怎么都看不到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元贞终于停住。明雪霁喘着气,手脚都不得自由,只把一双眼紧紧闭着,他又开始走了,他突然跃过了围墙。
像那个夜里,他带着她回去明家那个夜,在夜色与高墙间穿梭,他又把她扛在肩上,大约这样方便行动吧,她的衣服压在被子底下,行动时袖子襟片晃晃悠悠甩着,几分好笑,几分慌张。
他跃出最后一重围墙,带她上了马,又把她斜抱在怀里一只手揽住,他踢了一脚,马儿飞快地跑了起来,哒哒哒哒清脆的蹄声,马背上颠簸得厉害,哪怕他紧紧搂着,明雪霁还是恨怕会掉下去,在惊慌中伸出手,抓着他的衣服:“要掉下去了!”
元贞看见了一小片白色,是她的胳膊,她果然没穿什么。一下子燥到了极点,丢开缰绳,紧紧抱住。
马儿失去控制,飞奔着往道边去了,明雪霁惊叫着又被他抱紧,他没什么章法,只是胡乱亲着咬着,裹紧的被子掀开了,露出更多,便是黑夜也挡不住的柔软白色。
引来他更狂暴的掠夺,像要被揉碎了,被子拖在马背上,凌乱的一角,明雪霁在间隙里坚持着,抵挡着:“别,求你,别……”
元贞模糊听见了,然而这时候什么也懒得想,只是凭着本能去冲去要,空虚的心需要更多,怎么都不够,被子掀开了,黑暗中看不清,但感觉是鲜活的,随着手指摩挲的所在,一点点勾勒描画,又用嘴唇去丈量,直到突然沾上了一点湿湿的凉。
是她的泪,她哭了。哭什么,他弄疼她了吗。倒是有可能,她那么软,碰一下就红红的,他拿惯了兵刃,对这种软软的东西还不知道怎么拿捏分寸。元贞强行压下翻腾的欲望,将她松开一点。
听见她低低的啜泣。真的是哭了。哭什么,有那么不情愿吗。这些事计延宗应该都对她做过吧,为什么他就不行。总不能是他做的不好吧。难道她还想着计延宗?元贞觉得恼怒,觉得不甘,低了头带几分蛮力去亲,她脸上凉凉的湿湿的,默不作声地掉泪,弄得他心里也有点湿,终是一点点的,松开了她。
将半拖在地上的被子提上来,重又将她裹紧了抱在怀中,伸手拽住缰绳,拉回跑去道边的啃草的马儿:“哭什么。”
声音喑哑得厉害,喉咙涩住了,自己听着也觉得古怪。元贞看见她还露出一点在外面的肩膀,被风吹得凉了,连忙将被子拉上来掖住:“走了。”
重重踢上一脚,马儿泼喇喇地冲了出去,明雪霁又觉得要掉下去,然而再也不敢伸手,只是努力向马鞍上挪着,他一只手始终搂在腰间抓着她,铁一样坚硬的胳膊,铁一样坚硬的身体,让人害怕,可这害怕里头,又有种莫名的底气。
他应该不会让她掉下去吧,他既然敢带她出来,既然敢骑马,心里一定是有数的吧,毕竟,是他呀。
天越来越黑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明天大约是阴雨天,这么深更半夜的,他带她出来,又要去哪里?明雪霁想不出,昏昏沉沉的,闻到路边草木潮湿的气味,马匹热烘烘的气味,最贴近的是他身上雪后灌木的清寒气味,如今闻得惯了,不像先前那样让人觉得凛冽不可靠近,反而有种异样的安心。
只是他,到底要去哪里呀。
马儿还在跑,遥遥看见城门上阑珊的灯火,他朝着那里去了,似乎是要出城,明雪霁心都要跳出来了,急急叫他:“有人,有人!”
他勒住马低头看她,忽地扯开了薄被。
明雪霁低呼着,被他抱起搂进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直面相对,他抖开被子,带着仲秋的夜风落下来,围住了他们。
现在,她紧紧贴着他了,只穿着小衣,露在外面的皮肤贴着他皂色的袍,衣料有些硬,摩擦得身上有点疼,他紧紧搂着她,隔着被子揉揉她的头发,叫她:“藏好。”
马儿又开始跑,雪后灌木的气味浓到了极点,四周一片漆黑,他的气味不再带着清寒,很热,烧得人都要化了,脸颊上嘴唇上全都发着烫,贴的那么近,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快得很,响的很,天地之间就只剩下这咚咚的响声。
马儿还在跑,透过被子影影绰绰看见光亮,他们来到了城门前,轰隆隆,沉重的城门为他打开,马儿飞奔着穿过深长的门道,于是他响亮的心跳之中,又夹杂了门道内闷闷的回声,一拍接着一拍,渐渐让她的心跳,也跟他同个节奏了。
明雪霁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更不敢想,只祈求着赶紧走完,眼前的光亮渐渐消失了,他们出了城。
四周重又陷入一片漆黑,跑得太久了,他的心跳渐渐慢下来,于是她的心跳也跟着慢下来,又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勒马停住。
忽一下掀开了被子。
明雪霁乍然看见苍灰的夜色,闻到路边潮湿的草木气息,他低着头,在黑暗中看她,她紧紧抱着双臂,狼狈地遮掩,他忽地伏下,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不很疼,但也不是不疼,牙齿陷在肉里,久久不曾离开,明雪霁发着抖,说不出话,陷在他宽阔的胸膛中,他还咬着她,在沉默中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余光瞥见山岳连绵的灰影子,他们到了圆山脚下。
第50章
元贞闭着眼睛, 头埋在明雪霁脖颈里,闻到她幽淡的香气。
她柔滑的肌肤贴着他的,被夜风吹得微微发凉,她浓密的长发在他指缝里, 想攥攥不住, 丝丝缕缕滑出来,也是微微的凉。
牙齿咬着她软软的肉, 又用舌尖舔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仿佛只是出于本能, 又仿佛是为了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
他总得留下点什么,跟计延宗不一样的,独属于他的东西。
明雪霁躲闪着,又躲不开,还不如咬,咬只是有点疼,现在这样, 让人羞耻到了极点, 又好像哪里打开了,毛茸茸的在心尖上抓挠。
从不曾有过的感觉,乱得很,让人什么都想不清楚。
元贞听见她抽紧的呼吸声, 他猜她大约是觉得疼, 又不敢说, 所以连呼吸都变了调子。元贞慢慢松开。
天太黑,看不见有没有留下印子, 便用手摸着。摸到凹下去的牙印,潮潮的,到底还是留下了。这让他心里稍稍觉得安慰,又去摸她的脸,她这下没有哭,也让他觉得满意,计延宗总不可能这么做过吧?这个印子,只能是他的。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连日郁燥中唯一轻快的时刻,将她向怀里又塞了塞,掖好被角,催着马向前走去。
山脉的影子越来越近,沉沉地压下来,明雪霁模糊看见了向上的山道,其实并不知道这是哪里,然而上次曾经提过圆山陵园,如今又在山脚下,她只能猜测是要去陵园。那么肃穆的地方,而她现在连衣服都不曾穿,那么能这副模样?低声央求着:“王爷,您,您让我穿上衣服。”
元贞看她一眼。方才她你呀你呀的叫他,现在又改口了。王爷,您?虽然多数人都这么称呼他,但此时从她嘴里说出来,分外觉得生疏。
于是便没理会她,向障泥上踢了一脚,让马儿走得更快些。
现在,他们来到了山道入口,明雪霁隐约看见了半山腰的灯光,这让她越发焦急害怕,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像方才城门口那样了!这是陵园,他母亲的坟前,怎么能如此亵渎?从被子的缝隙里伸手,抓住他一点衣襟:“你放我下来,我要穿衣服!”
元贞勒住马。又改口了么,原来她是急了的时候,才会忘了这些尊卑计较。
从身下拽出她的衣服,被他一路上压着,皱巴巴的,还带着他们两个人的体温,让他下意识地又摸了下,这才丢给她:“穿。”
怎么穿?她光是坐在马背上不掉下去就已经很难了,况且难道,要她在他面前穿吗?明雪霁死死拽着被子,坚持着:“你放我下去。”
嗤的一笑,元贞在黑暗里轻描淡写一句:“方才不都看见了吗?”
明雪霁低呼一声,抓着衣服捂住了脸。
慌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抱着一丝侥幸,不会看见的,方才那么黑,况且只是抖开被子那一瞬间,怎么能看见。
身前突然一空,他跳下马,又抱她下来,他转去了另一边。
留下她在这边,隔着马匹,简陋的遮蔽。他总归还是留给她几分体面。光脚踩在地上,凉得人直抽气,明雪霁抖着手紧张地穿着衣服,衫子,裙子,裤子,一件件胡乱套上,手抖得厉害,掩住了衣襟,衣带却怎么也绑不好。
元贞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迈步走了过来。
看见她明显抖了一下,声音打着颤:“你过去,我,我马上就好了。”
元贞没回去,走到近前不由分说,抓住了衣带。从腋下伸出来的两条细细的带子,绑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能蹭到一些隆起的地方,软得很,让人很想摸一把。
喉咙里又觉得渴,摸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元贞慢慢的,绑好了衣带。手还停在那里,迟疑之时,她如梦初醒般,推开他跑开了。
又很快被他捉住,她呼吸乱得不成样子,嘴里胡乱地找话说:“这是哪里?山上是不是有人?我看见了灯光。”
这是陵园,母亲的墓地。山上有人,那些夜间值守,防着元再思过来迁坟的士兵。他在这里守了整整两天,燥怒疲惫中莫名其妙的,下山带来了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想要这么做,便做了。元贞搂着她的腰上马,随手将被子抛在路边,她软细的腿从鞍鞯垂下来,无处可依,扳过来,想要她像上次那样踩在他的脚上,忽地又改了念头,顺着柔软的小腿摸了下去。
圆圆鼓起的踝骨,冰凉光裸的脚,脚底沾着土屑,随意拍了拍,握在手中。
很凉,但他的手很热,很快就能暖热了。
明雪霁叫不出声,浑身都软了,倒在元贞怀里。马儿还在往前走,山道狭窄,潮湿的草木气息越发浓了,最浓的是他身上的气味,到处都是,密密匝匝包围着她,无处可逃。
山道不长,离那处灯光,越来越近了,怕得厉害,又抖得厉害,说不出话,像受刑的犯人,毫无办法看着越来越近的刀锋。
他却突然拐到了岔路上,离灯光一点点又远了。
明雪霁低呼一声,闭上了眼睛。四周安静得很,马蹄踩着泥土,闷闷的响,他的手指慢慢挪动,茧子磨着脚心柔嫩的皮肤,发着痒发着疼,他摸到了上次的伤口,已经养好了,只有一点淡淡的红,不细看的话看不出是疤。他捏着脚趾,一个一个,像把玩什么有趣的东西,手指插在指缝里,慢慢揉着。
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知道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闷闷的马蹄声,他干热的,带着摩擦的手。
这条山道,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个平整的方台,元贞粗重的呼吸有片刻停住,抬眼,向陵园的方向望过去。
灯火亮着,隐约照出目前的松柏桂树,隔得远,按理说闻不到花香,但是隐隐约约,又觉得闻到了花香。
抱着她下马,抛开缰绳,马儿甩着尾巴走去野地里吃草,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们。
元贞在台上坐下,伸着腿,将明雪霁横抱在怀里,她的脚还是凉,拢起来握在一起,手心贴住。
明雪霁到这时,混乱的头脑里才稍稍有点清醒,感觉到了微微的山风,风里带着桂花的香气,那点火光隔得远远的,附近应该没有别人。“这是哪儿?”
“我娘的陵园。”元贞揉了揉她的头发。
像是突然打开了心里某个闸门,一句一句,那些从不曾对人说过的话,突然便说了出来:“她从前说过,很喜欢这里。”
小时候母亲经常带他来这里,他在山野里疯玩,母亲便坐在边上微笑着看他,那时候元再思也总跟着一起来,跟母亲并肩坐在一处低声说话,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一个男人,他的生身父亲,一旦变了心,竟可以那么让人恶心。
“我不会让他们带她回燕北。”
元家祖籍燕北,大雍立朝之时以从龙之功跟随入京,从此便在京中安家,直到死了的那个皇帝命元再思返回燕北封地,又命他这个燕国公府唯一的嫡子入宫为质。整整六年,等他终于逃出宫城,回到燕北,才发现元再思身边莺莺燕燕,庶子庶女生了一堆,母亲孤独憔悴,病入膏肓。
“他们还想改碑文,做梦。”
这碑是他亲手刻的,除了母亲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什么都没写。都说不合规矩,都说要写元再思之妻顾氏,狗屁。
明雪霁默默听着,从只言片语里,推测着事情的真相。他一定很爱他的母亲吧。这让她起了同病相怜的心,迟疑着伸手,轻轻拍了下他:“没事了。”
他那么厉害,他想要的,一定都能办到。
手被紧紧攥住,他低了头,灼热的唇覆上来,吻着手背,又吻手心,然后是指根下那块疤,舌尖轻轻舔着,激起一波又一波战栗,明雪霁无力地挣扎,软在他怀里。
元贞也感觉到了那块疤,凹凸不平,他白天里见过,很丑,她好像很在意那里:“怎么弄的?”
“冻,冻疮。”明雪霁低低喘着,“一直不好。”
元贞用舌尖丈量着,指根比别的指头细一点,常年戴戒指才会这样:“戒指呢?”
“卖,卖了。”眼睛开始发烫,心里酸的很,从不曾对人说过的话此时对他说出,“我娘给我的,红宝石的,嵌着一圈小珍珠,很漂亮,卖了十七两半银子,在镇上姚记当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