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砚被这风一样的动作晃的眼花,再回过神,人都已经跑了。
他直起身子,盯着那抹倩影,拳头微微收拢,神色晦暗不明。
“公子?”方来走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书砚收回视线,淡淡道:“何事?”
“方才来了一老一幼逃荒的祖□□姑娘正陪着他们用些干粮,属下怀疑是这是春城逃出来的人口,可要询问一番?”
“妇孺?你有查验过身份?”江书砚眉心蹙起,怎么会这么巧,不偏不倚恰恰在天要黑的时候碰上。
“若是流民不该只有一两个人,今天一路上我们也没遇到一个灾民,春城至此还有几十里路,他们祖孙二人是如何走过来的?”
“不好。”方来惊呼,转身就朝马车跑去。
江书砚紧随其后。
“郡主小心!”方来大喊一声。
只见那妇孺从怀里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霍真真刺去,她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以为就要得手。
谁曾想,霍真真后仰伸手,右手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双腿用力一个翻身直接跳飞到她的身后,控制住她的另一个手臂。
老妇人手下顿觉一阵刺痛,伴随着咔吧声,她的右手生生被霍真真卸掉,软踏踏的垂了下去。
“这点身手还敢来此刺杀?”霍真真嗤笑一声,冷冷道:“你的上家没告诉过你我的身份?怎么,就派你个老弱病残来?那也太看不起我了?”
她的话说的很猖狂,眼神却像是淬了冰一样,要把人冻死在里面。
“周平,给我把他右胳膊也卸了!那个小孩绑起来!”霍真真一把将人推给周平,肃声吩咐春兰:“他先由你审问,将人带远点。”
春兰点点头,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捆细绳,将怀里不断挣扎的小孩绑了个结结实实,右手一提直接提走了。
方来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听着那边的咔吧,嘎吱声,他有一种自己被大卸八块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从荆州回来的明珠郡主,倒真不是一般的闺中少女,这手段...
他眼神睨向勾着唇的人,暗忖,他家公子本身也是个奇人,倒还真是天生一对。
若真成就一段缘分,恐怕也是她拿捏他家公子。方来看的明白,时至现在,也是这位郡主站在上风。
周平将妇人两只胳膊全部卸掉,双手绕后捆在一棵树上,站起身冷哼道:“最好老实交代,否则...”他视线朝春兰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妇人神色一僵,怒道:“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本事?呵...”霍真真弯起眼睛,笑意不打眼底,眸光闪动,她嘲讽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胆子带着他来刺杀,现在失败却没想过他会因你而死?”
她捡起扔在地上的匕首,刀锋轻柔的在妇人的脸颊上滑动,冰凉的触感不断吞噬着她的思维,霍真真启唇懒洋洋的说:“我的耐心不多,你若是给我耍心眼,最好掂量掂量是不是你能承受的。”
“呸!我默娘便是死也不会同你们这群腌臜货色多说一句话。”
话落,她后槽牙一紧,下巴瞬间被霍真真卸了下来,口水紧跟着从嘴里流了下来。
霍真真眉头一皱,周平递上去一块干净的帕子,她满意的将指尖到指.根挨个儿一点点的擦拭干净,不悦道:“急什么?还没到你死的时候。”
“到底什么人派你来杀我的?目的何在?”霍真真有些嫌弃的朝周平示意。
他们像是配合无数次,一个眼神,周平就知道要做什么,直接捏紧默娘的下巴,逼她张开嘴,把她藏在牙后面的药丸给抠出来扔掉,顺手又把她的下巴接了回去。
“劝你早点坦白,可以少受些苦。”周平神色冷漠警告道。
“是啊,周平,你说,像她这样的我们处理过多少,结果怎么样了?”霍真真声音阴郁,眉眼一片冰凉。
周平躬身行礼,肃声道:“回主子,人太多记不住,但...”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但属下记得,那些招供的人到最后皆求得是痛快一死。”
江书砚眸光忽的沉了下来,眉峰紧蹙,眼眸接连闪烁几下,抬脚走了过去。
“公子?”方来诧异的跟了上去。
他们应都是头一次见郡主审人,不论是心理博弈还是身体上的折磨,手段无一不是高级的。这种时候,外人不该上前去打扰。
江书砚径直走上前,朝那妇人淡淡道:“看来那小孩你并不在意。”
“方来,去将人杀了。”这一句杀人就像是唤人开饭了一般,轻易的,简单的,被他随口说了出来。
默娘眸光骤然缩了一下,讽诮道:“你们这种人物,杀人还需要通报?既然任务没有完成,那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想杀便杀。”
“是吗?那又何必为他编什么长生节?”
默娘身体僵硬的愣住一瞬,嗓音粗哑:“那东西,不过是我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她勾起唇,扬起个嘲讽的笑意,打趣道:“这位大人倒是奇怪,一直追着我个老太婆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怎么?方才和这姑娘在树后还没潇洒够?倒来盯上我...”
“咔!”
江书砚蓦然逼近,手腕用力,直接拧断了这人的脖子。
他出手迅速到连就在她身边的霍真真都没能反应过来,默娘最终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脖颈下垂,双手捆绑在身后,瞳孔瞪得快要蹦出来。
“这...”周平诧异道,他知道江大人有功夫却没想到他速度能这么快,出手的一瞬就是他早有防范恐怕也挡不住。
唯一的证人就这么被杀了,那幼童又问不出什么,周平表情为难的看向霍真真。
“你是发现什么了?”霍真真蹙了蹙眉心,能让他突然出手,定是有什么原因。
却没想到,听到的是他冰冷森寒的话语:“辱蔑皇家贵女,其罪当斩。”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就连方来跟随他这么多年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
那默娘方才的话他们都有听到,但在场的哪个不是经历过问审细作的,这种话挑衅的话没人会放在心上,更没人会去相信。
更何况他身为刑部的侍郎大人。
冷静如他,竟选择直接将人杀了。
死一个默娘或许没有什么,但公子失去了他该有的冷静,方来神色担忧,解释道:“她不过是为激怒公子和郡主故意胡诌,公子切莫动怒。”
“她想死,我成全。”他面无表情的说,完全没把别人的话听进耳朵里。
方来略带歉意的看向霍真真,朝她悄悄使了个眼色。
霍真真噗呲一笑。
她语气轻快道:“江大人,你还真气着了?在场的只有我一个女子,她不过是故意激怒我们想少受些皮肉之苦,死了就死了,你们两人也别放在心上。”
方来差异,怎么一个两个今天突然对行刺的人都不在意了?
往日冷静睿智的刑部侍郎呢?传闻中心狠手辣,手段高明的边关郡主呢?
方来眸光移向周平,换来的是他轻摇下头,眸中也尽是不解之意。
“江大人也发现了吧?”霍真真没由来的一句话,又拉回了两个人的视线。
江书砚沉默不语。
霍真真不想他被误会,开口解释:“此人只是一个弃子,就算再拷问也问不出什么,否则她也不会张口就让我们杀了那幼童。”
“眼底没有丝毫的担心之色,恐怕她一开始便是抱着必死的心。”
“江大人,不讲两句?”她无奈的看向还沉着一张脸的男人。
怎么气性这么大?那话是侮辱人,可她一个女子都没生气,他怎么就气成这样?
好一会儿,江书砚终于开了口:“此处地界大概是春城和燕都的中间地带,这人,不是春城来的,是燕都。”
“什么?”周平嗓音瞬间提高两度:“燕都的人为何刺杀郡主?我等回京数日,恪守本分,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反而我们主子去赏花宴被为难,去郊外游玩被陷害,这盛京,就这般容不下我等?”
“周平,冷静。”霍真真轻声斥责。
周平愤懑的住了嘴,但眼底的怒气仍未消散。他知道霍家本就被四处盯着,可郡主不过是个女子,回京之后也从未露过锋芒,却还是处处被针对。
他不敢想,若霍家生的是一个公子那该如何?
这世家,就这般容不得霍家吗?
“燕都吗?那便更不急了。”霍真真反倒放松许多,只要与春阳山无关便可。
她抬眸嗓音严肃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稍后让春兰先将那孩子送到附近,马车给她,我们三人骑马连夜赶去春城。”
无人反驳。
江书砚忽的又说道:“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能这么快知道我们形成又能迅速安排出刺杀行动的没有几个人,回京之后,我会查明。”
“好。”霍真真爽快的笑道:“那此事便等回京之后劳烦江大人。”
“方来,你去同春兰换一下,孩子由你去送。”他接着道。
“嗯?”霍真真疑惑。
“郡主毕竟是女子,留春兰在身边总归有用处,方来去办此事结果相同,最多晚半日就能和我等汇合。”
方来点头。
众人收拾好行囊,四人个各骑一匹马,留下方来和一个低声哭泣的幼童。
“公子、郡主保重。”方来朝他们抱拳行礼。
周平手举火把,四人趁着月色,一路疾行。
————
春城的早市和燕都不同,却也有一种别样的热闹。
街道上早早就有许多商贩摆出来自家商品,有孩童的玩具、玩偶,有女子的胭脂水粉,还有各式各样的餐点食品。
烟火气十足,即便是坐在马车里,霍真真也能闻到空气中飘着肉包子散发出的香味以及时不时传来幼童咯咯咯的笑声。
此刻的霍真真已换上一身妃色青莲软烟罗对襟,长发挽起,双翔凤簪嵌在整齐的发髻上,一对镶红蓝宝石金耳环挂在耳垂上,衬的整个人柔和乖巧许多,肌肤胜雪,倒真如同忽入凡尘的仙子。
“夫人,到了。”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口,春兰躬身站在马车外,轻声提醒。
霍真真勾起唇角,嫩如柔荑的手轻轻掀起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壮实的手臂。
江书砚穿着墨色印花圆领锦袍,伸出一个手臂,站在马车边,一早就等着她出来。
这是她们方才商量好的,一对新婚夫妇来春城游玩是最好不过的借口。不会招人怀疑,也能恰好爬山看风景的借此去春阳山探查。这样即便是被山上匪徒发现,也不过是驱赶。
江书砚原本是不同意的,但霍真真一字一句将所有的利弊都摆在眼前,甚至连周平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所有的人都盯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古板的老顽固,最后还是在霍真真的催促下点了头,但也约法三章,让她注意距离分寸。
霍真真手覆上他的手臂,弯腰下了车,轻挽着江书砚,娇俏道:“夫君,这是我们要入住的客栈吗?”
她这话一出,明显能感觉到手下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她捏了下他手腕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