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声已经告诉自己,喜欢是藏不住的,那难以抑制的脸红心跳和无法自控的视线,五一不在昭示着喜欢。
“喜欢便好,只要是真儿喜欢的,那定是好的。那武侯府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家二公子倒是个清隽质玉,品德兼备的人。”
祖母嘴里显而易见的嫌弃,以及提起明武侯眼底的厌恶,让霍真真心底一沉。
方才江书砚才被请回府中。
那时他的脸色和方来的反应全都不对。
霍真真猛地站起身,顾不上多想抬脚就准备往出跑:“祖母,我先...”
“真儿!”霍老夫人略带斥责的嗓音打断霍真真的动作,她转过身,疑惑的看过去。“你不想先听我将将明武侯家的事情?”
“祖母,孙女想听他亲自讲。”他答应过回燕都会告诉自己一些事情,之前不懂,现在霍真真心下了然他想说的事情。
她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她等他的倾诉。
“明武侯的家事太过复杂,你若真喜欢他,祖母不阻拦,但明武侯家的事不要掺和。”霍老夫人叮嘱。
她的神色极为认真,脸上的表情也甚是凝重,霍真真现在猜不透她话里的意思,但她来不及也无暇去深思,只是点点头,留下一句“孙女有急事先行离开,日后再来和您赔罪。”
她健步如飞的朝自己的明月园里走,脸色越来越冷,只需那两句话她就能品出来,明武侯府绝非善类,心里的担忧愈发明显。
江书砚,他过去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刚一进城就被仆人用那般强硬的姿态请回府中,那仆人背后之人岂不是更甚?
霍真真一进院子就对正忙着摆弄花卉的春兰焦急道:“上次让你送过信,江书砚的府邸在哪,快告诉我。”
“郡主这是?”春兰停下手里的动作。
这不是才去了老夫人的住处,怎么就急匆匆的想要去找江大人?她没记错的话方才江大人是被请回了侯府?
见她脸上的焦急不假,春兰按捺住心中的困惑,先赶忙回答:“江大人的府邸沿着咱们门外的这条路朝北走,左转至尽头再左转,然后再继续朝前走,大约在第七八户人家,郡主可凭借门匾上的江府二字确认。路程不远,步行一刻钟便能到。”
霍真真拧眉:“我有要事找他,这次不用跟着我,此次舟车劳顿,你在家好好休息。”
她顾不上多言,转身就想离开,春兰连忙将人拽住,出声道:“郡主不若洗个澡换身衣服,江大人回侯府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府。”
“热水已经提前备好了,耽误不了多久的。”
霍真真低头看看自己奔波一路后衣裙上早沾满了灰土,她将手臂凑到鼻尖嗅了嗅,一股子汗液挥发的酸涩味道,好臭!
方才她就这副样子扑到祖母怀里?
霍真真赶忙催促:“加快速度,我就随便洗一下汗味,给我拿身舒适的衣服就行,速战速决。”
她拿出一幅行军打仗时才有的着急样子,边说边往水房走,嘴里还嘟囔个不停。
她得尽快收拾一下过去,至少看一眼他的状态才能安心,回想起临走前瞥到的那一眼,这一趟是非去不可。
走进热气腾腾的水房,霍真真囫囵吞枣般,一股脑的将自己剥个干净,直接跳进木桶中,水花激打桶壁,溅出一地水渍。
春兰一进来就看到少女白皙光嫩的美背若隐若现的藏在铺满玫瑰花瓣的水面下,格外诱人。少女趴伏在木桶边上,半眯着眼假寐。
日夜兼程骑了一天一夜的马,分明也是累的不行。就连周平方才都在诉苦,要回家先睡个一整天,累的不行,春兰自己亦是累到极点。
更何况郡主从进了门到现在一口吃食也没入口,如今又急着去见人,这哪是一个闺中小姐过得日子。
春兰一边忍住心中的委屈,一遍给她擦拭着身子,但在霍真真稍抬起腰后的那一刹那,眼泪涌了出来。
那是一道狰狞的刀痕,像是精美的绫罗绸缎上突兀的出现一片被火星子燎过的斑痕,刺眼、丑陋。
擦拭的毛巾小心谨慎的避开那处地方,即便事情已经过去许久,春兰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口生疼。这道伤是她们郡主的功勋章,是她第二次上战场虏获敌军一个小队时不慎被偷袭所得。
当时血肉翻腾、触目惊心,后来更是寻遍各种上好的伤药也只能恢复成如今的模样,这要放在其她贵族少女身上,恐怕早都又哭又闹。
哪个女子能忍受自己的身上有这般丑陋的东西?
“怎么又哭鼻子?”霍真真睁开眼,勾着唇角浅笑,神色无奈。
她记得在她之前重伤时春兰就是这样,一沐浴就红肿个眼睛哭个不停,可今天又无病无灾的。
她伸出被水雾浸润的指尖,在她眼睑下轻蹭了蹭,轻声安抚:“哭什么鼻子,如今身在燕都,我连舞刀弄枪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担心什么?”
“郡主...”春兰抬起胳膊胡乱的用袖子擦了下眼泪,低下头嘀咕:“可这一天天,回了燕都过得也不是大小姐的生活,奴婢...奴婢心疼的慌...”
“傻姐姐。”霍真真抬手点了下她眉心,笑道:“你让我整日窝在这后宅里岂不是要我的命?就别愁着个脸?嗯?”
“快些洗洗,我稍后还有要事的。”
春兰加快手里的动作,撅起嘴不满道:“江大人有那么重要吗?”
她这一问,霍真真怔楞一瞬,而后闭上眸子,唇角依旧勾着唇浅笑。
等她收拾妥当的时候,春兰连忙端起早已提前备好的银耳莲子羹凑上去:“郡主先喝碗粥,今日尚未进食。”
她生怕她嫌麻烦,紧接着补充:“方才专程交代过下人,这粥的温度现下刚刚好,入口不烫。”
霍真真一把接过跟是喝茶水一样,咕咚咕咚就往肚子里灌。
春兰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难得对那位江大人心生不满,不过十几日,就让她们郡主转变如此多,未免过于在意了。现下要是她再说起什么不喜欢,春兰是绝对不会信一个字的。
“好了,就这样,现在时辰不早了,今夜可能会回来的晚些,到时辰了自己去休息不必等我。”霍真真交代一句直接径直朝外走。
春兰在身后瞪圆一双杏眼,满是担忧的眼神她是一点也没看到。
照着记忆力的话,霍真真沿着街道一路快走,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她缩到十分钟以内,最后停在一扇普通的朱红大门前。
上面江府两个字矫若游龙、下笔风雷,却又没那般张扬,既显低调又不缺气势。
她猜,这二字是他写的也未尝不可。
门是闭着她,她伸手轻扣两下门环,‘吱呀’一声,一个穿着朴素的仆人露出个脑袋。
“姑娘何事?”
霍真真回:“贵府江大人可有回府?我找有事商量,你且报有一姓霍的姑娘找他便可。”
仆人一看来人气质尊贵,又一听是霍姓,想到近日府中的传闻也不敢怠慢,他匆匆点头留下一句稍等就朝内里跑去。
“江兴,跑这么急干什么?”方来远远就看到卯这劲儿往里跑的人,诧异道。
“方大人?”江兴顿住脚步,挠挠头回道:“府外来了个霍姑娘说是找我们公子,小人怕耽搁了事儿赶紧前来通报。”
“什么?”方来嗓音提高两度:“你确定姓霍?”
“算了,我自己亲自去看。”他直接略过江兴,疾步如飞一溜烟就不见人了,跑得比江兴还快。
一口气冲到门口,方来推开门看到正无聊提着脚下石子的人,直接眉开眼笑,积压的愁苦心情瞬间淡了许多。
郡主竟然来了!
有救了!
方来像个叫花子见到金元宝一样,扬着个谄媚的笑脸,微弓着身子,走到霍真真的跟前,睁眼瞎似的张嘴就来:“小人参见郡主,有失远迎还望郡主莫要怪罪。郡主当时让人捎个消息,小人提前备好茶水点心,让先将府上打扫一番。”
他的嘴跟车轱辘似的转个不停,霍真真的眉头逐渐皱起,终于找了个机会打断他:“方来,我记得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方来嘴角一抽,讪讪直起身子,尴尬道:“郡主,小人失礼了。请随我来。”
可能没人能懂他看到明珠郡主的这一刻心里的感觉,当真有种遇到菩萨在世要来普度众生的庆幸感。
江书砚自从医馆包扎好伤口后便将自己锁在卧室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按他的性子,恐怕非得闷个两三天才能出来。
闷着事小,方来只担忧他心里的伤更痛。
现下郡主来了,总归这次不再是一个人。
江府并不大,是个标准的二进院的宅子,里面的风格也如同江书砚这个人一样,简单、整洁。除了几株不需特别照料的豆瓣绿和龟背竹外整个院落空落落的,只有一墩圆形石桌和几个石凳。
诺达个院子,空空荡荡,像是个没有生机的躯壳,连仆人侍从也寥寥无几。
霍真真眸光微闪,她不是没看到那个方才传话的仆人小心翼翼打量的目光,再加上方来自一见到她就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而她真正来见的人却不见踪影。
霍真真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垂下眸子,淡淡道:“方来,他呢?”
方来顿住,低下头犹豫一瞬,抬头目光恳切的朝她恳求道:“郡主,拜托你看看我家公子。”
他的话让霍真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就知道,从听到祖母说出那句话再联系到今日在城门的种种她就该想到的。
江书砚果真是出事了。
她蹙眉冷声道:“他在哪里?”
“属下待郡主过去。”方来边走边低声解释:“每次从侯府回来他都要将自己在屋子里锁上好几天,可今日他额头受了伤...”
霍真真脚下顿了一秒,继续跟着,只是眉眼一片冰凉。
她听到方来的声音像是带了丝哽咽:“公子每次见到郡主心情就会好很多,今日劳烦郡主安慰安慰我家公子,日后若有用的上方来地方尽管吩咐。”
方来想要向明珠郡主痛骂明武侯府的那些人,可他不能,这些事应该由公子去讲。
两人停在一个紧闭着的房门面前:“郡主,公子就在里面。”
他正欲敲门,被霍真真抬手挡住:“你下去吧,让这里的人都走开,我和他聊聊。”
方来一怔,也没在多说,朝后退了一步,双手抱拳,庄重的向她弯腰行礼。
待人都走完了,霍真真抬起手僵在空中好半响,最后放了下来。她转过身,让自己席地而坐,懒散的靠在紧闭的房门上。
手里随意的捏着腰带,垂眸淡淡道:“我知道你听到我的声音了。”
“子卿,还记得那日我们约定的,等回燕都后你要给我讲一个故事,现在还算数吗?”
里面没有传来一点动静,霍真真也不在意。
她低头随意的捏玩着香囊,继续说:“你不想开门,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待你想和我说了,就打开房门,让我进去。我不走,一直在这里。”
“为什么?”一道稍显沙哑的嗓音响起。
霍真真心跳漏了一拍,谨慎开口:“为什么来?我说心有灵犀你信吗?”
她轻笑一声,弯着眉眼:“今日分别时我就总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而后这种感觉越来越重。重到叫我想忽略都难。”
“所以我就问了春兰地址,来看你了。”
“你想见我吗?子卿。”
“你回去吧...”男人的声音平淡,但霍真真却觉得他说的是你不要走。
“怎么?怕你额角的伤吓到我?”霍真真开玩笑道:“没想到我们高冷矜贵的江大人还有在意自己容貌的时候?那点伤疤怎么会影响到你的美貌,大人应当自信些才好。”
“你走。”这次传来的声音夹杂了一缕明显的怒意。
知道生气就好,还没闷傻。